2015年6月14日 星期日

3886m - 雙頭一生

半夜一點整,隊員們從睡袋中被我們挖起。我們小心翼翼如夜襲,深怕驚醒其他仍沉醉在美夢中的山友。廚房裡的原住民為大家燒好熱騰騰的白稀飯,蒸白饅頭配土豆醬菜,為早起的夥伴補充熱量,開啟令人期待的一天。半小時候大隊整裝在山莊們口集合,出發時,我非常努力的清點人數,在黑夜中看清楚每一位隊員們的臉龐。
上之字坡、入黑森林、出圈谷,三個小時的路途上,每個人的眼光侷限在頭燈照射的狹小泛圍,前面隊員的背包與後腳是唯一的風景,直到上了圈谷,黎明的微光照亮了圈谷,也喚醒了滿地的紅毛杜鵑。
我第一次體驗到半夜上山的樂趣,比白天多了份難得的沁涼,
當山屋裡的山友們正要起床時,我們已在雪山頂上,煮著咖啡,等待旭日東昇。
隊員們屏氣凝神,專注的眺望遠方山頭,炫麗的霞光,染紅了雲彩,奪目的光輝,照亮了群峰峻嶺。然而,比日出光景更令人動容的,是每位團員泛紅臉頰上流露出的喜悅。
清晨五點中,全員登頂成功,大家來四面八方、不同背景,素昧平生的隊員們因山林的感召,齊聚在山巔。
在主峰的大石頭旁拍照留念,各個角度、個種姿勢都不想放過,我們雙臂上掛滿了相機,按快門按到手痠。正值端午節,雞蛋也爬上雪山頂來湊熱鬧,上演一段雞蛋碰石頭。
繼續前往翠池的路程顛簸,是一段陡峭的碎石路徑,
與我當初想像的雪山主東峰順便下翠池截然不同,此時隊伍稍稍地拉開,隊員們用緩慢的速度,半走半滑的通過了碎石坡,但只要一想到回程時還要從這爬回主峰,腳就軟了一半。
翠池究竟有什麼魅力,讓隊員們嘗完登頂的喜悅後,還願意走兩小時的路程一覽它的芳蹤?
原來,翠池是台灣海拔最高的天然湖泊,只要冠上最之名,自然就會有人慕名而來。
結果,我們眼前所見的翠池,不僅不翠也不成池,
用泛黃的水坑來形容倒是更貼切些,坑上還有成群的昆蟲在嬉戲。
當然,內行的登山客會告訴你,來翠池是要來看整片完整的玉山圓柏林,有團員迫不急待地想嘗嘗用翠池煮出來的麵有沒有更奇特的味道,
雖然號稱這鍋麵是用翠池的水烹調的,實際上池裡的水五味雜陳,有如四神湯也似肉骨茶,混雜了各種野生動物的排泄物、昆蟲的屍體、還有超標的金屬離子。
真正吃下肚的是我們從山屋背來乾淨的水,這也讓我們雙肩如釋重負。
我發現,最內行的團員,是在祭完五臟廟後,枕著背包披著外套,在池邊慵懶的睡一頓午覺,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一小時過後,也才不過早上九點,我們開始回程,上主峰的碎石坡在發燙的日照下、塵沙滾滾,讓大家吃足了苦頭,剛剛下肚的麵條,不聽使喚地從胃裡想往上竄,踏著前人的足跡前進,走走停停,還要與正要下山的友團會車,一不小心將隊伍拉的好遠好遠,兩位年近七十歲的大哥由羊頭陪伴在最後頭,隊伍的聯絡全靠我們肩上的無線電。
然而,速度再怎麼慢、步履再怎麼艱辛,總會熬過來的。
下到黑森林後,369山莊就不遠了,隊伍放慢了腳步,在行行覓覓間,欣賞半夜摸黑上山時錯過的冷杉林。在挺拔杉林的環伺之下,我們就像他們腳掌邊的螞蟻,脆弱的微不足道。
茂密的枝葉承接了午後的雷陣雨,直到出了森林身上才感受到雨滴的襲擊,
細雨帶走全身的燥熱,沒人有興趣將背包的雨衣拿出,何況眼前距離山莊只剩幾步的路程。
回到山莊才下午兩點,屈指一算,今天總共走了超過十小時的路,
大部分的團員先回房補眠去了,白天的山屋裡顯得寧靜、不像夜裡隨時都有隊伍在鼓噪著。
剩下醒著的團員,四方來客,坐片刻無分你我,笑談家常,時間宛如凍結一般。
「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我在日記上寫下
離繁華越遠,離自己越近。山林的純淨,教人放下身邊層層的假面,面對原始的自我,山上天氣的莫不可測,教我們把握當下所能感受的一切。
翌日凌晨三點在朦朧中起床,準時五點在雪山東峰列隊叫太陽起床,
才依依不捨的打道回府。
陽光毫不吝嗇地打亮了回程的道路,讓我們踏著穩健而快速的腳步朝登山口奔去。
在七卡山莊,我們停下了腳步、放下背包,視線全落在這對新人身上。
新郎西裝上沾滿了土、腳上仍規矩的穿著登山鞋,
新娘白紗裡滲透著汗水,臉上只抹了單薄的妝,
雪山是他們當年相識的地方,
他們的故事從這裡開始,也祝福他們的愛情如雪山一樣,白頭偕老

娶妻莫恨無良媒 山中自有顏如玉
其實月老閒來無事也會來爬山的。
出了登山口,司機大哥一邊切好讓人垂涎欲滴的大西瓜,一邊燒好熱騰騰的泡麵,
大夥兒卸下裝備、像流浪漢一樣往馬路邊一坐,卻再也不想站起來了。
羊頭如保母般一一的把大家哄上車,
遊覽車上放著冷氣伴著清音樂,每個人像嬰兒般睡的好香好甜,當然也包括饅頭與我自己,就這樣搖頭晃腦地回到了繁華。
下山之後,免不了一頓杯盤狼藉,此時啤酒是絕對不會缺席的夥伴,
團員們以凱旋者的姿態,盡情的享受美饌,
上山所消耗的熱量,一下子全給補了回來,高山上教我們的簡樸,一不小心就被塵世給誘惑,
這些人們藉著繁華與寂靜間來回穿梭,用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視野,看到了不平凡的自己,也讓生命更加繽紛。
可能因為酒精開始發酵,回家的幾哩路上,
大家變得暢所欲言,麥克風掠過每位團員的嘴角,
分享了這三天心中曾被激起的一點漣漪。

"雙頭一生"是團員們為我們三位嚮導所封的綽號,也是我們與20名團員兩天生命共同體的共通記憶。
人因為生活背景、上山目的、體能裝備、夥伴的不同,也會有迥然不同的回憶。
一位總是走在隊伍後頭,年近七十歲大哥說出對大家出自肺腑的感謝,
這次是他此生第二次上雪山,上回上山時的他還是年輕的小夥子,
幾十年過去了,長年旅居美國的他,如倦鳥歸巢,回到了台灣,
在這塊狹小的土地上,他隨處可以找到自己年輕時的腳印,
在這群脣齒相依的島民身上,他可以輕易地感受到人群的溫暖,
就如同嚮導對團員們的不離不棄。

我突然領悟,登山健行,除了讚嘆眼前的看的到的自然景致外,
更是享受與一群人,在物資缺乏的環境中,聽見將彼此的生命緊緊相扣所譜成的動人樂曲。




2015年6月13日 星期六

3886m - 上山

高山嚮導的舞台在高山,就像飛行員的舞台在天空,再多的紙上談兵都無法累積實際經驗。於是,我期盼著有一天能將課堂所學、把書本上的知識,通通搬上高山。平日要上班,為了等待上山,我幾乎空出了所有的周末,暫緩了福爾摩沙的收藏,期待E-mail或電話通知出隊的消息的心情,就像等待大學聯考放榜一般。
歷經九週的室內課程後,終於在端午節的三天連續假期,排我帶隊實習。根據規定,實習嚮導是無法挑選行程的,對於我而言,無論路線是熟悉還是陌生、鄰近還是遙遠、輕鬆還是困難,只要能站上高山舞台,就無比的歡欣。
三個星期前接到出隊任務通知,行程一打開是雪山主東峰下翠池的三天三夜中程健行路線。
登山社有非常完備的後勤補給,包括出發前的山屋登記抽籤作業、製作客製化的登山手冊與安全須知的傳達,到啟程與回程的接駁車調度,公裝備的清點以及最後團員的意見調查,有著一套滴水不漏的SOP。到了山上也安排了原住民負責背公糧、煮三餐。
高山嚮導的使命變得很單純,就是一路上專心愛山、關心隊友,不將垃圾留在山上,不遺棄任何隊員。
  • 時間:06/18/2015 ~ 06/21/2015 三天三夜
  • 領隊:羊頭、饅頭 、我(花生)
  • 花費:約2000新台幣
  • 成員:散客 20名
  • 交通:接駁專車
  • 住宿:七卡山莊、三六九山莊
  • 食膳:原住民野炊、行動糧
  • 行程規劃
Day 0, 06/18/2015 (四) 
1830 台北啟程   2330 武陵農場   0000 雪山登山口 → 0130 七卡山莊
Day 1, 06/19/2015 (五)
0800 出發 1000哭坡  1200 雪山東峰 → 1400 三六九山莊  1900 就寢
Day 2, 06/20/2015 (六) 端午節
0100 起床  0130啟程 → 0230 黑森林  0400 圈谷  0500 雪山主峰  0505日出  0630 碎石坡  0730 翠池 → 0800 煮麵 休息 → 0930 碎石坡  1030 雪山主峰  1300 黑森林  1400 三六九山莊  2000 就寢
Day 3, 06/21/2015 (日) 
0300 起床  0340啟程  0500 雪山東峰  0505 日出  0700 七卡山莊 → 0830 雪山登山口  1200 礁溪洗溫泉  1330 慶功宴  1600 台北

第一次出隊,我抱持著戰戰競競的態度,深怕照顧不好自己,更幫助不了團員,畢竟上班後的體力條件與無憂無慮的當年已不可同日而語,我唯一能依仗的是更豐沛的登山知識以及充足的裝備。為了帶隊,星期四下午我向主管請了半天的特休,保存體力也調整心情,早早的抵達集合地點,從化學分析員搖身成為高山嚮導。
漫長的車程,饅頭如褓姆一般,提醒大家這三天在山上該注意的事項,替大家做足了登山前的心理建設,請隊員身體有異狀或不舒服時,馬上向我們反映,一切以“安全”為最高原則。不知不覺中,繁華的街燈已被遠遠拋在腦後,迎接我們的是滿天的繁星。

我們無暇欣賞,在聽完登山口的園區導覽後,一盞盞如螢火蟲的頭燈,左右地往山裡晃動著。分配在隊與中間的我,腳步卻不若螢火蟲般的輕盈,渾身僵硬的撐到了兩公里的七卡山莊,腦中浮現了好好端午在家陪家人吃吃粽子多舒服,沒事摸黑來這受苦幹嘛。更懊惱的是居然剛出發就陣亡,算什麼響導?
凌晨一點半,所有隊員分配床位睡袋就寢後,我躺平關機,一覺到天明,
隊員們大多因著昨夜山屋裡的交響樂,沒能睡好,我卻沉睡的什麼聲音也沒聽著。
整裝待發,昨夜身體的不適已在睡夢中抹去,全員精神飽滿的朝目的地三六九山莊前進,
路途只有5公里,我們得以用駱駝穩健的腳步、輕鬆的姿態領受大自然的洗禮。
團員們背著重重的殼,一步一腳印,數著路旁每100公尺標的里程碑朝雪山推進,走在隊伍最前頭的饅頭,適時的在遮陰處讓隊員卸下裝備喘口氣休息。選擇適當的時機與地點休息、調整裝備與節奏,身為嚮導須要巧妙的掌握。節奏穩當,走起來事半功倍,再遠的路程都不是問題,反之,節奏亂了,即便是很短的距離,也可以讓人力竭汗喘。
談笑之間,已爬上了哭坡,沒有隊員喊累,更沒有人落淚,
大家燦爛的笑容全映照在雪山東峰的景致上。
下了東峰,遙望山坡草原上渺小的火柴盒子,就是今晚投宿的三六九山莊,
後方的碎石坡就是雪山圈谷,明天要翻過的山頭。
看似近在咫尺的小屋,卻也費了兩個鐘頭才到達,
抵達山屋時,原住民早已燒好溫熱的甜湯迎接隊伍的到來。連續假日的山屋,住滿了暫時遠離塵世,嚮往著自然與寧靜的山友。山裡剝奪了我們習慣的便利,困乏了人們過度的物質享受,當真實的自我暴露在三千公尺的原始中時,我們便開始思考什麼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脫去了繁華,平日在山下朝夕相處的手機,孤單的被冷落在背包夾層中。
少了Line與Facebook的糾纏,人與人的距離反而變得更近,
一整著下午,原本互不認識的團員們,板凳一座、各自從背包裡掏出了零嘴,天南地北盡情的分享著彼此的生活、工作與登山經驗。
山屋裡的一粥一飯,粒粒皆辛苦,是原住民們用雙肩辛苦從山下扛上來的,於是味道嘗起來格外香甜可口。自備碗筷更是登山者的基本常識。
飯後,隊員就寢後
羊頭與饅頭想兩位前輩與我分享帶隊的心路歷程,他們愛山的心就像日出前泛起的紅暈,溫和卻燦爛迷人,他們的經驗就像北極星,在狀況變化萬千的山里,指引著團員方向,
這份承擔,讓我不禁想到電影裡<集結號>裡的穀子地連長。
當嚮導,如果只是為了賺錢,早就崩潰了。
天還沒全黑,全團包含我們三人,就已在床上躺平,
等會兒,當月亮高掛在頭頂時,就是我們動身出發的時刻。

2015年6月7日 星期日

初級急救員

高山嚮導的訓練課表中,急救員,是身為嚮導者必備的基本技能之一。因為在醫療資源匱乏的山區,正確的在第一時間固定並減緩傷勢,可有效的增加傷患的存活機率,降低山難的發生。
台灣紅十字會,針對我們這群嚮導種子,在周末開了堂密集訓練班,兩整天的解說與實際演練,外加課末的術科學科考試,訓練可說是非常紮實。教官們都是經驗豐富的義工,所以我們無論男女老少都是聚精會神、戰戰競競的學習。
急救課程的內容涵蓋了創傷清潔與包紮,休克急症的處裡、心肺復甦術加自動體外電擊去顫器(AED)之使用、中毒、燒傷、過熱過冷與骨骼、關節、肌肉損傷的處置。

急救最重要的觀念就是先要確認環境安全以及自身安全後才能對患者加以施救。

雖然課程以急救為主,卻涵蓋了很多有用的生活醫療觀念:比方說瘀青冰敷的方法,不要將冰塊直接加壓在患處,以免二次凍傷。外傷傷口、首要工作是清潔,敷藥倒是其次。中暑與熱衰竭是兩個不同的症狀,常常讓人混淆,前者皮膚乾熱而無汗,病患心跳很快而且血壓過低,有器官衰竭的危險;後者則因水份及電解質不平衡,有無力倦怠、頭暈、噁心嘔吐等症狀。
 所有急救方法中,最即時也最攸關人命的就是心肺復甦術了。心跳停止的患者,不用10分鐘就會喪命,所以把握救護車來之前的黃金10分鐘,是急救員的責任。“叫叫ABC”是我們從小學到大的CPR口訣。於是,我們很努力的對著安妮反覆的練習,看似簡單的30回按壓、2回口對口人工呼吸,區區做5個循環,就足以讓人全身無力。現場教官還撥放了真實的CPR急救過程的影片,原本心跳已停止的患者,居然在CPR後完全活了過來。
傷患的包紮與運送也是急救課程的重點,用神奇的三角巾與就地取材的木板固定傷肢,不但能減輕病患傷痛,也能預防患者的二度傷害。課後的考試教官會綜合所有觀念以及所學的包紮技術,模擬情境出題,像我抽到的題目是:在工廠看到一位操作員手被機器輾斷,血流不止,請問急救員該如何處置?
我的處置如下: 將機器停止、並請身旁人員叫救護車,再用紗布用力壓住傷口止血,並將傷口抬高,待血稍稍止住時,做傷口包紮,做環臂帶。然後請傷患平躺避免失血過多造成休克。再將患者卡在機器的斷肢撿回,用乾淨的塑膠袋包好,最好有冰塊可以降溫,然後連同傷患一起送至醫院。
教官說,考試時,我們都可以思緒清楚的做正確的處置,但在遇到真正的情境時,慌張常令人亂了方寸,以至於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這些概念一定要非常熟練,到真正要用時,才不會手忙腳亂。

課程結束前,教官問學員們今天如果看到患者倒在路上,有把握也願意向前給予急救的人請舉手!!
眼見全班每一個人雙眼發光,高高的舉著右手。教官對我們的自信很滿意,但她也提醒我們,急救員的的職責是在第一時間提高患者存活的機率,任何急救措施都不能保證將人救活,也不能阻止患者家屬無情的提告,
我們只要盡力,剩下的就交給命運了。

最後,要感謝這兩天熱心奉獻的教官們,
老實說,上完這兩天的課程,比平常上班還要累,
但有了這些技能,無論未來有沒有機會派上用場,都讓身邊的人在遇到生命危急時多了一點點的保障,也是我這兩天上課最大的收穫。







2015年6月6日 星期六

城市落腳 - 港華街119巷

城市裡千百萬的樓房裡,有的是住了一輩子的長者,有的是一般家庭、有的是外縣市北上打拼的遊子、當然也有學生或者像我一樣,不願浪費光陰在通勤的在地人。

內湖區港華街的巷口,一幢不起眼、超過40年屋齡的五層老公寓,我和兩位室友共同在此安身立命著。
我的室友,一位是香港籍的小眼睛大男孩,他在台大對面經營了間咖啡廳,中午上工、半夜兩更才回家,是個典型的夜貓族,於是一星期能見到他一次就算多的了。另一位是來自嘉義的土木工程師,白天和我一樣是朝九晚六的上班族,晚上變成認真考證照的學生,他極為簡樸的刻苦生活,根本就是我學生時代的翻版。我們各自房間外面有共用的客廳、廚房和衛浴。港仔因為做生意緣故,在客廳堆了些貨品,嘉義工程師偶爾會煮煮飯,而我平常都在外吃飯,假日到處旅行,在家裡的時間應該算是最少的。
三個大男生,家裡運作依舊保持著井然有序,就像在英國陪我四年的漢堡路一樣。
從這裡到捷運站騎小折只需5分鐘、到公司只要12分鐘、到運動中心10分鐘,旁邊還有國小操場可以跑步,非常方便。
一年半前,透過租屋網與他們倆成為室友,一年半後,港仔因為店裡生意緣故,要搬到台大附近就近顧店,嘉義工程師和女友準備結婚,想換間大房子,失去室友的我,即將像隻無殼的寄居蟹,得開始找尋下一個容身之處。找房子容易,找室友反而比較困難。
我向來享受漂泊的樂趣,但漂泊在擁擠的都會區、人心不古的社會,多少要付出點代價。

591租屋網是台灣當下最強大的租屋入口網站,光是內湖區每天平均就有10筆左右新的刊登,房屋住宅出租形式,簡單可歸納成(1)整層住家、(2)獨立套房、(3)分租套房與(4)雅房四類。

我設定的房間形式是包含有公共區域與室友的住家,通常被分類在(3)與(4)中,也是四類中數量最少的房間形式,價格大約從5000-9000/月。從大學時代起我就體驗到分租整層住家的好處,不僅可以有很大的公共活動空間,還可以認識完全不同領域的朋友。但在台灣租屋的經驗中,大約八成有室友與公共區域的房子都會有性別歧視,只限租給女生。可能源自於在台灣人印象中,一般女生比較愛乾淨,也比較不善於和男生共處。我認為男生當過兵,生活反而會有一定的紀律存在。前幾年在英國租屋時也不會有性別上的問題,Polly和富民學長在英國搬了無數次家,在同一個屋簷下全都是有男有女。台灣的兩性教育真的有待加強。

這兩星期每天下班後,我積極的邀約看房子,每天至少看一間,看了近十間下來,實際情況與網路上放的照片有很大的落差,常常看完令人心情沮喪,覺得又浪費了整晚的時間。遇到的大部分是包租公或包租婆,將一層公寓隔成4-5間房間,房客彼此不認識,回家房門一關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有些房間根本沒有對外窗戶,有窗戶的房間,也常隔著鐵窗看世界,電線第四台線網路線在地面或天花板盤繞著,房客們就像囚犯般,住在一格格畫好的房間裡。更可憐的是,要是房客在房間裏出了甚麼意外,沒有人可以接應,萬一發生了火災,更別期待包租公或包租婆設的隔間有防火考量。

有些房間的格局,幾乎跟難民窟沒甚麼兩樣,頂樓的違章建築,一樣光明正大的出租,而我每回在看屋時向房東反應消防安全時,他們總是淡定地說:「你不租沒關係,附近有學校、有科學園區,房間搶手的很。」彷彿心裡想著:「何必要改,反正社會上多的是缺乏安全知識的房客。」

我不禁為這些出門在外租屋的遊子,感到鼻酸,他們一樣的付出5000-9000不等的房租,占了他們薪水不小的比例,卻只能無奈地窩在封閉的蟻窩中。沒有安全逃生出口,房子不再是遮風避雨的場所,更別談有家的感覺。每次看到包租公包租婆從包包裡掏出如葡萄般一大串鑰匙,等著新房客上門的虛假笑容,就令人噁心。但這已是社會積習已久的現象,政府就算有法可循,光拆頂樓違建就寸步難行,屋內的安全根本無瑕插手。其實,讓他們有存活空間的,是人與人間的冷漠不信任,是我們這些外宿族的姑息。我們自己能做的,就是向這些包租公包租婆說"不"了。

我始終相信,社會上善良的人居多,房東與室友也是,只是有時候得多花點時間找尋罷了。
終究,在兩星期的尋尋覓覓下,我找到了滿意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