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飄渺的日月潭,日光乍現的阿里山、鬼斧神工的太魯閣峽谷以及一點都不清靜的清境農場,這些知名度極高的風景區,原本都不在福爾摩沙的收藏清單內。因為這些地方,過度的廣告渲染與企業化經營,遍地旅館餐廳紀念品店,讓自然的空氣中也瀰漫著人為的商業氣息。
但假裝沒看到並不代表它不存在。距離上次拜訪這些地方也有十年餘了,日換星移,也該是更新腦海中這些景點的時刻了,如果一直因為舊有的刻版印象而駐足不前,美好的景物很可能因此而錯過。趁著十一月初涼爽的周末,我和Polly決定去南投縣的山間走走。
一大清早天剛亮,我們便乘著陽光南下,不到中午就抵達位於名間鄉的森18休閒農場,整片參天的尤加利樹以及栽植的多種香草植物是園裡最大的特色,每種植物都有其獨特的香氣,澳洲茶樹和尤加利葉驅蚊的香味是我的最愛。來這裡一定要體驗一下自製天然香氣洗手液的樂趣,成分極為簡單,就椰子油、水、鹽巴與精油四樣,不知道為什麼市上的清潔劑都要混一大堆化學成分,也沒比較厲害。
午餐的菜鍋也令人難忘,整盤配料擺滿溢出來的野菜,只有薄薄四只肉片藏匿其中,不流於俗套的是,這裡高麗菜外,其餘五種都是當地栽種的野菜,菜葉上面蛀滿了孔洞是最有力的無毒認證。
正值百香果產季,埔里鎮的小徑旁到處可見整簍的百香果收成,聽農民解說才知道,原來樹上青色的百香果並不能食用,等到成熟變成紫紅色時會自然落下。於是隨地撿了一顆嚐嚐,果然好甜!! 離開前我向果農買了一袋,超過30粒的沉甸甸的百香果才賣一百元,台灣果然是水果王國,我們應該好好的珍惜土地,讓香甜的水果可以永續的長在芬芳的泥土上。
帶著滿車的果香,來到了日月潭。如果不是湖岸石碑上刻著"日月潭"三個大字,我一定認不出來,遊艇碼頭、環湖步道以及渡假飯店,沒有一樣與記憶中的日月潭兜得起來的。而像這樣寫著日月潭的石頭,湖邊到處都有,難道是怕遊客和附近的鯉魚潭搞混了? 還是怕陸客照相的隊伍太長而想到的貼心設計?
潭上船隻來來往往,將一批又一批的遊客載往霧中的彼岸,清澈的湖水伴著涼爽的微風令人心曠神怡。我沒有跟著排隊上船,而是選擇步行的方式,從水社碼頭繞了教師會館一圈,小徑上只有從容如我的遊客,靜止的湖泊連風吹過激起的淡淡漣漪都顯得倉促。
淺灘上恰好遇見漁人將一尺大小的活魚從網中拾起,網內至少還有四五尾相同大小的,看來今天算是豐收的一天。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只有肥碩的漁獲,還有乾淨的湖岸,沒有人為的垃圾的湖岸頓時間讓我不敢相信眼前是台灣的熱門景點。
暮光漸漸的隱沒在迷濛的霧色裡,遊艇紛紛歸航迎接夜幕的來臨。
眾所期待第三周日月潭國際音樂花火節的晚會也在此刻點燃。小小的水社碼頭階梯上有秩序地圍了一大群觀眾,不需要特別的舞台搭設,宏亮的歌聲振奮了遠道前來的你我,五位由邵族及布農族所組成的原住民樂團,賣力地舞動上天賜予他們的歌喉,唱著大家耳熟能詳的曲調,真正雋永的老調並不會隨時間而褪色,觀眾們情不自禁的跟著哼唱,主唱不時拉台下觀眾互動,將晚會的氣氛帶到最高點,他們用道地原住民的口音,唱出了在地的味道,深深地打動人心。
我和Polly一口張君雅一口金牌,自顧自的陶醉在吉他的旋律聲中。
在一首熱情的沙漠結束後,遠方黑幕壟罩的潭面上突然迸出了五光十色的花火,伴隨著激昂的音樂搖擺起舞,逗得大家不斷地發出讚嘆聲,我要是多喝幾杯,一定會忘情的跟著節奏跳舞。散場前,樂團帶領大家哼唱的"愛情釀的酒",在我耳邊縈繞著,直到車子駛離日月潭。
我體會到煙火不見得放得越久就越厲害,舞台也不是搭的越豪氣就越有看頭,歌手也不需要大牌才能吸引目光。珍惜當下擁有的,每一份小小的感動都為旅程增添了意想不到的色彩,每一點旅程中累積的色彩都讓生命更加繽紛。
為了節省旅費,多花了半小時的車程來到名不見經傳的鯉魚潭,夜已深,縱然飯店有提供溫泉與Spa,我卻寧願抱著剛剛來不及散去的音符,早早入眠。享受隔天一大早,沐浴在山裡的晨曦中的舒暢,小火車帶著我們繞了一圈鯉魚潭,我明瞭為何這裡會乏人問津。沿途中水泥砌成的雕塑品、不同顏色鐵皮搭成的涼亭坐落湖畔,新奇古怪的紀念品店宛如在美麗的風景畫上潑了油漆,鮮豔卻一點也不搭調。
前往南投仁愛鄉前,我們在中途的埔里酒廠停留片刻,光看它幅員廣大的大客車停車場就知道這裡是知名的光觀客屠宰場,裡面除了小小的專櫃賣酒外,幾乎是伴手禮的天下,蛋捲、麻糬、香腸、果凍連蝦捲碗糕都有,只要在包裝上打上"台灣民名產"或"埔里限定"字眼,就會有源源不絕的遊客買單。大部分的時間,我們在二樓的展示區溜達,雖然只有簡陋的介紹,但可從展示中感受到酒廠悠久的歷史,如果有專業的釀酒師傅當導覽,就更好了。
參觀過蘇格蘭的威士忌酒廠、葡萄牙的酒莊、愛爾蘭Guinness、荷蘭海尼根以及奧地利Steigl啤酒廠,他們恨不得多讓民眾多了解自己品牌的經營理念及釀酒歷史、酒的生產過程及獨特品味。反觀台灣的酒廠卻冀望著遊客能多賣一袋伴手禮。
通往武界部落的山路有點崎嶇,但路越是蜿蜒越有來到仙境的感覺,武界部落或稱法治村是布農族的聚落,就像大學時代去的魯凱多納村,是遊客罕至的小村莊。熱情好客原住民最可愛的地方,他們不會蓋富麗堂皇的城堡民宿賺錢,將外來的遊客當金主般的服侍,但是只要我們願意與他們舉杯共飲,他們很可能會家裡的山珍海味全搬出來、講祖宗八代的故事給我們聽。
在都市住久了,已經忘記了小時候在紅土操場上奔跑,弄得一身髒兮兮的滋味,原住民小朋友的課表好愜意,放學後也沒有什麼補習班,書包和課本全都放在教室裡,寬廣的童年留給書本之外的世界。可惜我不是老師,不然我到非常想到山裡任教,同時也讓原住民小朋友教導我和大自然相處的學問。
午餐,我們在鐵皮屋搭成的小餐館裡享用,一桌三千元的合菜,有豬肉雞肉和魚肉,還有五大盤種在前庭後院的青菜,山裡物資並不豐裕,卻意外地嘗到都市裡沒有的無毒新鮮。
武界有一項台電非常了不起的工程,就是費時十五年、資金九十億的武界引水道,這條像是臍帶般穿越山脈的隧道,將濁水溪的溪水引至十二公里外的日月潭,造就今天日月潭上的湖光水色。原本計畫為發電目的日月潭,於是無心插柳的成了觀光的勝地。
橫跨濁水溪的思源吊橋已有六十年的歷史。在台灣,橋是越老的越堅固,我們毫不猶豫地步行通過。僅管橋面堅固,風強時還是晃得厲害,Polly嚇得直發抖。偶爾嚇嚇有助於疏通筋骨。
下午五點,我們離開了武界部落,還給原住民原有的寧靜。但沿途路上我看到四處吊掛的選舉旗幟,綁在樹上、抑或插在電線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無論看到藍色車輪黨或是綠色台灣十字的旗幟在這裡飄揚,對於風景和文化都是無情的破壞。
我在想,漢人將自認為文明的教育、選舉制度強壓在不同文化的原住民身上,或許每天種種菜、打打獵才是他們最想過的生活、最會打獵的頭目才是他們最想要推舉的領導者。
擺渡花火曜日月,台灣的觀光產業正蓬勃的發展著。
我探索寶島的路,永遠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