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6日 星期日

盛夏狂想曲

上個月受到朋友Sigi的鼓舞,看他順利完成從七星潭爬升至合歡山武嶺的壯舉,一不小心就撩起我挑戰體能的渴望,可惜三腳貓的功夫配上老爺車,恐怕還沒騎上山,就先叫救護車下山。深知自己的實力不足,卻又敵不過內心澎湃血液的吶喊,決定靠著雙腿騎進太魯閣峽谷,沒有設定的終點,能騎多遠就騎多遠。
夜半四點鬧鐘一響,像是聽見戰爭的號角,昨夜的微醺頓時消散,疾速整裝,坐上首班前往太魯閣國家公園的列車。眼前的腳踏車是花蓮捷安特租的,硬朗的雙腿是爸媽賜予的,鋼鐵般的心智是求學時磨練出的,身旁的夥伴是從大學時代一起走跳至今的,在天未亮的綿綿細雨中,開啟了我們的盛夏狂想曲。
印象中的太魯閣,是人聲鼎沸的觀光勝地,集結了遊覽車、大小客車與摩托車,尤其在公園入口處的牌坊。今日,天剛亮,斗大的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通行,我們逗留的十分鐘內只見到一台7-11的物流車一閃而過。
任憑我們在馬路上翻滾,也無人理會。
進入中部橫貫公路,我們騎乘在道路淨空的雙線道中央,
緩緩的坡度讓我們一面喘息,一面聆聽峽谷的呼喚。
溪谷在晨霧飄渺中若隱若現,不知道是霧水還是睡眠不足使然,我的眼眶泛著淚水。
我想最好的解釋應該是感動的男兒淚。
多麼希望身邊的人也能和我一同分享此刻的感動。
這是生平第一次,用如此緩慢的速度,用這麼原始的方式體會太魯閣峽谷的美。
大理石上水波的紋理,讓人讚嘆大自然的精工巧琢,連綿接續的隧道,訴說著開鑿此路的艱辛。大地藏無盡,只是她不用言語表達,政府有在做事,只是不用逐項向你我報告。
燕子口的一小段,我們乾脆牽著自行車,徒步用更牛速的步伐,聆聽溪水與石頭的對話。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但我們的青春小鳥,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雖然有時候,我們大意的暴露在落石的危險區域。
但比起開鑿此路的先人來說,這點風險顯得微不足道。
慕名已久的錐麓古道入口近在咫尺,想做的事情太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她。
我相信只要心臟持續的跳動,那一天總會到來。
此刻,我意會到,日昇日落,花開花落,時間無情地走自己的路,
但是就是這些未完成的旅程,給予了生活期待,讓我持續燃燒生命的熱情。
時間的關係,我們將此行的折返點選擇在天祥。二十公里的路程,我們騎了兩個小時,包含了沿路停留的時間。
相類似的路線,今年十二月的太魯閣馬拉松,期待能再次以雙腿走一遭。
再不跑,就老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兩位特地從金門的車友飛越黑水溝來到此處,他們要一路上到到合歡山,穿過台灣的屋脊,下到西部平原。在彼此加油與祝福後,我們滑行下山,他們繼續上山攻頂。
回程路上,頂著大片的烏雲,淋著忽大忽小的雨滴,眼前變得一片模糊,我們只顧不停地踩踏,沒有多做停留,一路騎回花蓮市區。台九線道上,豪雨無情的打在我們身上,汽車從我們一旁呼嘯而過,水花飛濺,更顯得我們的狼狽。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幾個小時前,我們逍遙自在的蒐集峽谷記憶,讓這一切都很值得。
行樂須及春,一點也不假。

回到花蓮住所,Polly與Kelly剛梳洗完畢吃完早餐,他們見我一身落湯悽慘的模樣,我卻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們分享早上的所有感動。我就像兩天前六十石山上的金針花一般,在淋濕的大雨中,綻放燦爛的笑顏。而這一切只能意會,不可言表,
希望有朝一日,他們也能親身體會。

2018年的自行車日記,在騎完這趟太魯閣峽谷後暫時畫下休止符。
入秋後,是我路跑的季節,年底的太魯閣馬拉松,拭目以待著。

2018年8月25日 星期六

靠太平洋最好

個人的資質有限,所見的視野充滿著死角,在資訊流通發達的年代,可以輕易的藉由閱讀文章與參加講座開拓視野、破除偏見,但回顧近幾年來,影響我生命至深的,是身邊的人,有的人像是父母伴我走了很長的路,有的人像同窗在求學或服役曾經相濡以沫的相伴,有的人只是在某段旅行中臭氣相投的彼此依賴。我所有的嗜好與習慣,都不是與生俱有的,像是旅行、寫網誌、愛運動等,無一不是受到他人的鼓舞與啟發。
可惜,這股力量正隨著進入職場而式微,公司裡人人各懷專業絕技,不乏顯赫的學歷背景之士,卻很難在他們身上感染到熱情,我所看到的是一群拿專業交換薪資,或者拿時間換取頭銜的軀體。相信類似的職場文化普遍存在於台灣企業,正好反映出普遍都會人空虛的內心。

我不願放棄,因為我知道是公司氛圍逼人戴上面具,面具背後依舊存在著美麗的心靈,只是我們需要更多真心與努力,讓人卸下這紙面具。
今日,行到花蓮石梯坪,路邊一間名為海浪的茶館,屋舍裡不起眼的角落,用蠟筆寫著
"靠山山倒,靠人人鳥,靠太平洋最好"
走進海浪前,我們詢問了石梯坪內的兩間咖啡館,他們說沒有多準備的咖啡甜點賣我們。
遼闊的大海,孕育出原著民的豁達大度,他們一天只賣幾杯飲料,剩下的時間吹著海風,看著藍藍的海洋,再彈幾首吉他亨幾首山歌,他們的幸福感並不亞於日進斗金的都市人。
海浪,只擺了區區四張桌椅,放在漂流木蓋成的兩座涼亭底下。
當我們放下手邊的智慧手機,忘了時間的節奏,不帶任何目的的望著眼前的長浪時,
複雜世界突然變得簡單,寧靜悄悄地進入我們的心扉,頓時讓我們年輕了十歲。
自從網際網路產生的那一刻起,秘境兩個字就只存在於共產世界,自從社群網路入侵生活後,自由變得越來越奢侈。昔日,印象中的石梯坪是人煙罕至的露營聖地與釣客天堂,今天露營區的木棧板塌了,釣客走了,來了住進華麗客房的遊客。
無論事態如何變遷,她的容顏依舊美麗動人。彷彿在告訴我,人的歲月相較於地貌變遷只是一瞬,只要我願意來,她都願意以最美的一面來迎接。
潮來潮往,西台灣大鬧水災之時,她悠哉地唱著山海之歌,哼著晴有時、雨有時、風有時、雷有時,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對於石梯坪再熟悉不過了,我看著拜訪她的人越來越多,她看著我一天天地長大,再一日日的變老。好幾次帶著朋友來看她,有的朋友成了莫逆之交,有的朋友變成了家人,有的朋友逐漸被淡忘,消失在人海之中。
我想起大海歌詞裡所唱的.......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妳已不再留戀,就讓它隨風飄遠。" 聚散離合本是人生戲碼中的必然,穿梭在流光飛舞中的是回憶,留在心上的是美好的曾經。
試圖飛舞在長虹橋下,才發現我們已經不是昔日的紅蜻蜓。
我們翅膀越來越結實,夢想卻越做越小,讓我們飛不高的是比地心引力更強大的社會束縛。
儘管如此,我仍要努力的追求,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心若有旁騖,就算坐到天荒地老,也悟不出什麼道理來。
試圖問自己,這一輩子有多少時間能夠專心的愛人、奮不顧身的堅持理念、或者義無反顧的ˋ追求夢想?
過於清醒,只是徒增困擾,世局如棋,難得糊塗的智慧不可少。
來一杯杜康、划幾回酒拳,誰曉得明天醒來我們是不是還能活跳跳的像今天一樣。
夢幻幾何, 喝完了這一杯,下回能再舉杯共飲不知何年何月?
面對著鏡頭,同事的媽媽在塵世中又度過了一年,最重要的是過了健健康康的一年,
就因為生命有限,生日才有意義,能健健康康的切蛋糕、大口大口的吃蛋糕,就是人生最大的福分吧。
城市的商業行為,讓簡單的生活變得複雜,讓純真的心靈喘不過氣來,讓人與人的距離越來越遙遠。走在筆直的伯朗大道上,沒有紅綠燈、電線桿與車輛,當然就沒有監視器對著人們照呀照的,這幾個小時,我們消失在警察杯杯的螢幕裡。
老一輩的人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現代人不得不接受,人在做,監視器都在錄。

於是你我都躲不開框架,近到臉上眼鏡的框架,遠至社會的框架,框架的大小決定了你我的視野。
框架裡的世界,易於掌握,框架外的世界,自由遼闊。
跳脫框架需要勇氣與膽識,有時還要忍受孤寂與鄙視,你是否願意嘗試?
當我們成功跳脫了框架,有一天再回頭看原來的自己,才發現這一切都值得。
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聽音樂長大的稻子不會長歪,
現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抱著吉他,哼唱一曲鄉間小路。
從花東縱谷的山線去,再從海岸回花蓮,有愛人與朋友相伴,
我體會到,
靠山好,靠海也好,有人靠最最好。




2018年8月24日 星期五

雨中金針海

氣候劇變後的台灣,陽光不再溫柔,雨水不再滋潤,陽光一出就想把人烤成乾,雨一下就想把人淹沒,今年暑假大地的怒氣寫在天上,毫不留情地想從人們手中討回一些公道,八月的最後一星期,中南部的人幾乎是泡在水裡度過的,政府官員從上到下也是泡在治水成敗的口水中,朝野爭功諉過在天災時火上加油,澆熄了台灣最美的溫情。
最繁華的西部城市仍有逃不掉的現實,在最荒涼的東部田間仍有藏不住的美好。
八月二十四日,西部城市作水災之際,東台灣的雨顯得格外的輕柔。
我們一部車,四個人,進出了數不清的隧道,開了近三百公里的路程,暢行無阻的來到了富里的六十石山,滿山滿谷的金針花,正嬌滴滴的吐露著芬芳。
因為大雨,即便是假日,少了大量湧入的遊客,因為地處偏遠,多了些舟車的難度,因為我們不是政府官員,在天災降臨之時,還可以有閒情雅致賞花。
金針花又名忘憂草,長在與世隔絕的山中,究竟又有什麼憂愁可忘呢?
此時的忘憂草乘載著沉甸甸的雨水,硬是挺著胸膛,在夏天的尾端盛開著。
朝開幕謝的花兒,時間滴答滴答的走,已經過了半天,今天要等蜜蜂來採花粉,看來是沒望了。就算幸運的採到了花粉,又有多少機會能夠成功播種?
天氣、昆蟲與人類主宰著他們的命運,但他們從不灰心,今天謝了,明天又有更多的花苞等著盛開,日復一日的接棒下去。
人在花叢裡,可比花嬌,花才是相片中的主角,但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人。
數量一多就忘了要珍惜,是我們人經常犯的錯誤。
數了數,我們以金針花當背景的照片,全部加起來超過五十張,但怎麼挑選還是覺得沒有人擋在前面的花海最美麗。雖然在女孩們的心中,總覺得自己才是萬綠叢中一點綠。
人們走在水泥階梯上,對兩旁的金針花來說是道跨不過去的銀河,只能伸長手臂對望。

你是否和我一樣覺得,畫面中如果能把前面那三朵雨傘移開,會更加的舒服呢?
突然羨慕起這些金針花來還有這些花農,他們居高臨下,站在海岸山脈上與中央山脈對望。
花東總谷平原像一條綠綠的長河,從腳下流過。
茂密的金針花叢間,被攝影師硬生生的踩出一條泥路,有誰聽到倒下的金針在泥土裡哭泣?
我們不懂攝影師們的癡,可是大家都知道踐踏農夫的心血是不對的。
滿山的金針花田,花農們俐落地將成熟待放的金針放入袋中,看來這是他們豐收的一季。
現採的花兒經過簡單的料理後,成為我們盤中的午餐。
停留在山上三小時,雨大的時候被迫躲在雨亭裡歇息,雨小時打著傘小心翼翼的站在濕漉漉的台階賞花,趁著雨停時才將她的容顏給看清。
下了山,行駛在花東縱谷間的台九線上,望向遠遠的山頭,隱隱約約的看見一片閃閃發光的金黃,原來是金針花海正在揮手向我們道別。


2018年8月4日 星期六

仲夏騎猴硐

今年夏天施行的「周末不留白」計畫,讓全身在整個六到八月間熱血沸騰,任何時刻都保持在活耀的狀態。平日賺金錢,假日賺人生,逢連假溜出台灣,遇周末就近踏青,此段歲月可謂臻於個人作息之頂峰。跑步、登山與單車自然成了下班後的主要活動。

這些活動往往消耗比上班更大的體能。就如同盛夏變奏曲中所期許,練體能、長智慧、交朋友是我立下的近程生活目標。曾經考慮加入路跑協會或是自行車隊,朝業餘之路邁進,雖然深知那是尋找志同道合朋友,精進技巧的最佳捷徑,但考量一旦專心投入後,自然會與現在的朋友,尤其是枕邊人漸行漸遠。權衡之後,目前仍舊以參加大眾活動為主,讓周遭的親朋好友體會到箇中樂趣。

新北市政府舉辦的猴硐三貂嶺驛站煤鄉尋貓遊是個不錯的開始,30Km的自行車道騎乘,連自行車都幫大家準備妥當,繳完報名費後,只需按時到瑞芳車站集合即可,政府在推廣自行車活動的用心可見一班。
這次約了Polly與Kelly,他們共同的特徵是平時不隨意運動,這回卻很樂意地答應我的邀約,跨出這一步。
活動的協力廠商是美利達自行車,平時騎習慣了捷安特,覺得美利達的車表現並不是很順暢,尤其是剎車還會吱吱叫,就顯得有點掉漆。
報名簡章上,預計招收五百人,實際報到的人數大概不到一百人,令人不解的是,這麼優質的活動,竟然有招不滿的情況,或許是宣傳不力,也可能是八月炎熱的天氣使然。
不運動的理由可以有千百個,是愛運動的我所難以體會的。
平溪線的列車從旁喀拉喀拉的經過,帶來一陣風,還有懷舊的氣息,迴繞在這未經開發的山城裡,恰到好處。相機機靈地捕捉到這一個瞬間。
 火車在一個又一個的山洞間流轉,消逝在黑暗的山中,你我的青春在齒輪間迴轉,相望不再是年輕力壯的少年,汗水從額頭滾過臉頰,順著頸子滑下,沾濕的衣裳,一會兒蒸發消逝在空氣中。
火車、青春與汗水,轉眼即逝。天長地久是唬人的神話,抓住存在的瞬間才有意義。
我們可以選擇一直躲在山洞裡涼快,當然也就錯過了攤在陽光下的景緻。
侯硐車站旁保留的斷瓦殘垣,證明了這裡曾經的風華。站在廢墟前的粉紅少女,也難逃變成老太婆的命運,與其與歲月做無謂的抵抗,不如在他悄悄流過時,留下深刻的印記。
猴硐又稱貓村,今天,我們一隻貓也沒見到,聰明矯健的貓,躲在陰暗的角落避暑,不願隨觀光客起舞。牠們沒有必須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義務,我們也沒有期待看到牠們的好奇。
貓與人,原是獨立的兩種動物,無法言語溝通、談不了戀愛,更無法相互扶持。
寂寞的現代人,吃飽喝足後,養寵物為樂,
生命間出現了主僕關係,可惜,牠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永遠都是聽命的分。
活動路線的折返點是三貂嶺的一間冰果店,幾乎所有騎士都下車來碗消暑的刨冰,
小小一間冰店此刻擠得水洩不通,等所有騎士都離開後,這裡又恢復了日常的冷清,
無人的孤寂。
 
對我來說,騎單車旅行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深入四輪車到不了的秘境,避開了喧囂,用徐緩的速度和景色互動,用汗水和環境融合。
當然,遇到馬力不足的時候,下車走走又何妨。
平時,輕踩油門就能輕易征服的斜坡,真的用雙腳踩踏就知道地心引力的威力。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魚兒自在水中游。
從小唱到大的兒歌,原來歌詞中的我家離我們並不那麼遙遠。
郭台銘這幾天信誓旦旦的說,「無論科技如何創新,都離開不了製造業!」
平溪支線上無數廢棄的礦坑,提醒著我們,世上沒有永恆的事業,
我們自認為造福人群的事業,換個角度看卻是傷害環境的殺手。
我們邊騎邊停邊拍照,三十公里的路程在完全沒有壓力下輕鬆騎完,大家嘴角上揚的騎回終點。回程路上,Kelly說她與自行車不太有緣,但今天願意走出屋簷,嘗試新挑戰已值得我們喝采。而Polly在騎完這趟之後,臉不紅氣不喘,宛如家常便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們腳踏相同的路線,一樣的距離,連眼底的風景都一致,但因體力的不同、參加的心境相左,最後醞釀出屬於自己的騎乘心得。
對我來說,騎一遭猴硐自行車道,不算真正鍛鍊到,但大家能同時平安地回到終點,就是參與這項活動的最大滿足。有人說,運動是探索自我的最佳時刻,騎乘路上,最簡單的是加足馬力往前衝、享受飆出體能極限的快感,而將注意力從騎乘轉移到與環境對話是我正在琢磨的層次,最後將自己騎乘的小小感動影響給周遭的人,是一項重要卻也艱難的課題。

仲夏騎猴硐,練體能、長智慧、交朋友一舉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