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5日 星期五

行者有疆 天地無涯

有一天,朋友問我:「你經常四處旅行,是否有環遊全世界的計畫或夢想?」
我理一理思緒,回答道:「沒有,這無關經濟是否許可,也不是體力不充足,冒險精神也不缺,時間隨時都有。」
「環遊世界是很多人旅者的夢想,為何不想嘗試看看?」

這回到了最根本的問題:「旅行的目的是什麼?」

孩提時,期待著爸爸帶著我們旅行,尤其是一周以上的長途旅行,車上總是擺滿了平常吃不到的零食,到不同的地方,都有叔叔阿姨陪我們玩耍,給我們糖吃,買玩具給我們,旅行在小孩眼中,是禮物滿載的美好過程。

上了國高中,期待與家人出遊的心情依舊,屆時可以把段考模擬考通通拋在後頭,把全部用不著的知識還給老師,旅行成了逃避課業的最佳工具,雖然回來之後,一樣得繼續面對繁重的課業,為升學而低頭。然而,相隔二十年後的今天回頭反省,當時旅行所學到的東西,遠比那時在學要填鴨所學的更加的受用。

上了大學,開始與同學們上山下海,那年代以"出遊"的字眼代替旅行,以現在的角度來看,當時的出遊實為克難,出遊的過程中,無形中學會如何與人分工,如何有效運用資源,以及在群體中如何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此時,旅行的意義莫過於建立起朋友間的情誼。當時一起出遊的同窗,即便畢業已十四載,至今依舊有聊不完的話題。

外島當兵,假日弟兄們全湧進了網咖,我一樣不放棄旅行的機會,常常一個人搭著公車或計程車悠遊在島上,我體會到獨自旅行的自由,即便在比台北市還小的金門,只要願意踏出一步,也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天地,在獨自旅行中看到自我。
那時,旅行教我聽從自己內心的渴望。這一路驅使了我在退伍後,一個人,一個月,一台車,從紐西蘭頭開到紐西蘭尾。

英國留學,我像落入了另一個時空,太多的美景來不及全部收藏,太多的情感難以記錄,我見識到許多以前不熟悉的人事物,我逐漸體會到,旅行不一定是去了很多景點,拍了多華麗的相片,生活方式的轉變也是一種風景,另一種旅行,而且是一種風景明信片和臉書上找不到的風景。那時,旅行讓我看到天地的遼闊、自己的渺小。

工作後,有了充足盤纏作後盾,就更加的隨心所欲,開始涉入主題的旅行,比方逛博物館
、騎單車、跑馬拉松、登山健行、滑雪、烹飪等等,這些活動中都涉及了一些專業,我看到各種不同的生活態度,新鮮的生活方式,如此多樣化的人生令人心動不已,
可惜,上班族一年的特休與年假有限,體驗不同生活顯得格外奢侈。

歲月不待人,我認知到旅行的真面目,其實就是追求生活的意義本身。

在台灣,很多人將旅行和玩樂畫上等號,尤其是請假去旅行時,大家總認為我又要黑皮去了。
他們說的沒錯,每次請假回來,他們只注意到身上黑了一層皮,卻忽略了我腦袋中滿滿的收穫。
旅行前,花很多時間搜尋自己感興趣的主題,旅行中,打開全身感官接受外界的刺激,旅行後,將旅程沉澱後寫成遊記。幹這些活不比上班輕鬆,獲得的經驗對職涯發展也沒有直接相關。上班的心得可以洋洋灑灑寫在履歷上,而旅行卻是牽動著我的思考,影響我一舉一動的老師。

我對旅行的看法,就好比玩著一塊世界的大拼圖,可以選擇一口氣將五大洲全部拼湊完成,然後宣稱自己完成環遊世界的壯舉,然而這樣勾勒出的世界,宛如一幅模糊不清的拼圖。也可以選擇分成很多次逐一的將世界板塊完成,直到走不動或是錢花光的那一刻為止。圖案雖然清晰不少,卻也只看到圖案本身的表象。
插旗畫板塊的旅行,並不是我所追求,所以稱不上是什麼夢想。

因為我明白,就算廢寢忘食,每天24小時不眠不休的玩這拼圖,
頂多是將世界的輪廓多看清楚一點點,佔世界面積僅萬分之二的台灣島,都還沒人有把握說自己對台灣瞭若指掌。行者有疆,天地無涯,人們用短暫的歲月,有數的財富以及有限有體力,去體察無涯的地理疆界,抽象的時空疆界、多元的文化疆界、還有高深莫測的人心疆界,便是永難達成的夢。
最終,拼圖完成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從混沌中,尋尋覓覓摸索出方向的歷程。
於是,沒有人能真正環遊世界,我們只是藉由眾多旅程,漸漸地將生命的嚮往變得清晰,然後一步一步的朝它邁進。追求生命嚮往的過程,可以是在工作中追尋,可以從孕育後代中獲得,而旅行只是眾多方式中的其中一種罷了。

我所能期待的便是每一步的旅行,都讓我離更好的自己近了一步,如此爾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