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過往,連續假期開往花東縱谷的火車票,在開賣的幾分鐘內就被一掃而空。
我在擠訂票這道窄門時,永遠是被排擠在外的一群,在凡事競爭的年代,連訂火車票也講求精明迅速。原本約好一起到花東遊玩的幾位好友,因為買不到車票,紛紛打了退堂鼓,各自在家過中秋。一位難求的火車票,無意間阻止了都市人的大量湧入,反倒為花蓮保留了一份自然的清新。但對我而言,後山的魅力,就算從台北站3小時到花蓮,也非常值得。於是,心中盤算著,如果沒有朋友偕行,我就要獨享這份美景了。出發前幾天,Polly決定加入我的行列,在花蓮工作的貓也恰好有空出來溜達溜達。
穿過中央山脈的蔣渭水高速公路,疏濬了台北到宜蘭的交通,即使在中秋節熱門的連續假期,也只要一小時的車程、一百餘元的新台幣。台鐵列車不再成為往返宜蘭的唯一選項,只是曾經環評爭議不斷、幾經波折的隧道鑽鑿工程,政府龐大的財政支出,最後卻以如此低廉的價格供給富有的台北人使用,不知其他縣市納稅的國民,心裡作何感想?
從宜蘭火車站換上往花蓮的區間車,整排座椅空無一人,搖搖晃晃的通過重重隧道,我們索性在杳無人煙的崇德站下車,整台列車只有我和Polly在此下車,整座車站只有一位留守的站長。我們沿著台九線向南步行,沒走幾步天空開始飄著細雨,Polly忍不住抱怨幹嘛沒事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下車。我一時也找不到在崇德下車的理由,於是只好硬著頭皮挨罵,還好走在立霧溪上長達一公里的太魯閣虹橋以及路旁聳入雲端的山巒,立刻將所有抱怨轟炸化為烏有。
我們一小時急行軍步行到新城車站,正好趕上往花蓮的普悠瑪號,雨水夾雜著汗水在胸前滴著。當晚,離家近的"夯肉"燒烤店是我們最佳的選擇,去年刮颱風的中秋,我們三人也是在此鐵皮茅草屋下飲酒作樂的。
隔天一早,從花蓮搭自強號南下,一個半小時後抵達台東最北的小鎮 -池上。
車站月台上有人叫住了我們,是半年前去柬埔寨時同行的旅伴,他們租了台小摩托車,油門一催,午餐也沒吃,咻的一聲的奔上了六十石山。
在素食店租了三輛自行車,一共付了新台幣三百元,不用押金也沒留證件,老闆熱心的和我們講解騎乘路線,臨走前還遞給我們頂雨傘大的斗笠,提醒我們要做好防曬。
接下來的四個多小時,我們迎著陽光、向著清風,游移在延綿起伏的綠色稻浪上。大坡池的自行車道隔開了汽機車的引擎聲,清楚的可聽見微風與大樹間的纏綿細語。艷陽天下,只有無際的稻海與我們相伴。
這塊綠大口地吸收太陽光的能量,慢慢長大,開花結穗,造福大地。站在同樣的陽光下,我們汗水直流,黑色素慢慢堆積,脫了一層皮,一點貢獻也沒有。生命若有貴賤之分,我們不該稱自己為高等動物。
越接近伯朗大道,等於越接近人群,汽車多了、摩托車也來了、遊覽車也開進了鄉間小路。
爺爺那輩的人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沒有電線杆的產業道路會是人們嚮往的天堂路。於是,我相信有朝一日,沒有調味的白開水,會是大家最愛的飲品。
一路上聽到遊客們遍尋一棵名為金城武的樹。
原來是金城武在這裡拍過航空公司的電視廣告,不知道是人烘托出池上的美,還是稻田襯托出金城武的帥,但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擁有一棵屬於自己的綠意。
Polly悠哉的騎在田梗間的小路上,我迅速地捕捉住這一刻。
一樣的稻田,遊客注意的是它鮮豔的色彩,田埂上的農人在意的是收成後是否可以賣到好價錢,而我在意的是這片淨土是否可以永遠的流傳下去。
稻米,是台灣人的主食,不受汙染的稻米,是引響台灣人民健康的重要條件,
活著,可以沒有iphone,但不能沒有乾淨的糧食。
快樂自耕農鄭伯伯,揹著極簡便的帆布包,斗大的自耕農三個字寫出了他當農民的驕傲,
大方地和我們分享他產銷班的運作。此刻,他自信的笑容更勝金城武,或許他沒有藝人在攝影機前的光彩,但在這片田野上最協調風景是頭戴著斗笠、頸上披條毛巾、腳踩著雨鞋的農民。
倘若有一天,我有一絲浪費糧食的念頭時,我會想想池上這片綠意,以及這位快樂的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