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前一天晚上爸媽都因緊張的情緒,夾雜了焦慮、興奮與徬徨輾轉到天明。儘管他們在裝備、體能上都做足了準備。清晨的陽光伴著我們七點來到了會場,看著我們長長的影子,預期今天會是個酷熱難熬的比賽。接力賽是因為有隊友,其實是不需要放轉換袋的。我們在轉換接力區向爸爸告別,看著他的背影,朝活水湖走去。台東森林公園,他以觀光客的身分走了好多次,以選手的姿態,卻是頭一遭。
爸爸頭上的黃色泳帽,是最後一梯下水的選手,
第一梯七點半開始下水,輪到最後一梯下水時,選手已在湖邊等了將近四十分鐘。我和媽媽在接力區附近晃呀晃呀的,等待爸爸上岸。爸爸沿著水道中線,以他熟悉的蛙泳,下水不到一小時,就輕鬆上岸,然後以奔跑的速度回到了接力區,真不虧是虎子無犬父,游泳成績比我去年成績快上了五分鐘。
Swimming 1.9 K Time: 00:53:51 rank: 99 / 208
接過爸爸腳上晶片的我,馬上牽車出發,不像去年還在一旁吃喝拉撒。這次自以為少了前面游泳項目,與後面路跑半馬,只有騎車,而且還穿了舒適的車衣車褲,應該游刃有餘,於是水也沒帶,車上也只放了一條早上7-11買的snickers巧克力棒就上場了。烈日曝曬下,騎沒五公里就口渴了,然後又遇到了大逆風。
口乾舌燥逐漸地讓騎車的愉悅感下降,時速也從30km急速下滑,專注力從原本的欣賞風景,不得不轉移到雙腿踩踏。我感覺到身上黏稠的血液,來不及運送氧氣及養分到急需運行的肌肉群。直到20公里處的補給站,宛如看見沙漠中的綠洲,我一口氣拿了兩瓶運動飲料,馬上喝掉一罐,冰冰涼涼的,入喉的爽度絕對價值一張千元大鈔。
可惜,我發現拿到的兩瓶運動飲料,都只有裝半滿爾已。
不管那麼多,又加足了馬力朝折返點騎去。放眼賽道上得選手,看起來都是有備而來、體格健壯的鐵人,其實大家都是缺水狀態努力地騎著。欣賞選手們精良的裝備、漂亮的車衣及精壯的體格,是比賽中非常愉快的一件事。我身上的瘦肌與TCR座騎,就顯得格外的陽春。多謝攝影師不嫌棄為我捕捉到幾張看起來活力十足的騎乘照。
騎到八嗡嗡折返點時,能量棒已被我啃掉三分之二,意味著油料要省著用才能撐完全程。加上補水站居然鬧旱災,考驗著鐵人體力的極限。其實只要出發前多準備幾條能量棒,水壺架上多放一瓶水,現在的狀況就會完全的不一樣。
極限運動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讓大腦神經、肌肉與消化系統攜手合作,試圖將比賽過程控制在愉悅的範圍,若是一方過於強勢,或者一方太過脆弱,都會讓賽事走向痛苦的邊緣。
我的大腦堪稱溫柔,肌肉尚算節能,剛好彌補消化系統低能量供應,整趟回程路上,我沒有硬騎,而是順勢地放慢油門,穩穩地騎上最後象徵終點的中華大橋,在愉悅與痛苦的交接處,回到了轉換區,看到了興高采烈的媽媽。
Bike 90km Time:03:08:15 rank: 32 / 208
媽媽從我身上拿走號碼布與晶片,便輕快地朝賽道雀躍而去。算一算,媽媽從早上到轉換區等爸爸下水,到此時出發的那一刻,已經等了五個小時了。而全身神經、肌肉、消化體統瞬間放鬆的我,竟感到些許的空虛,忘了上一秒差點從愉悅便痛苦的記憶。
賽前媽媽給自己三小時內完賽的目標,我和爸爸吃了碗榕樹下米苔目,提前先到終點等候,習慣當選手的我,今天當起了路旁加油的觀眾,看著別的選手凱一一旋歸來那種充滿激動的眼神,完全能心神領會。
一旁準備好相機的爸爸手機忽然響起,是媽媽傳來訊息,說她在折返點腳抽筋,連走路都有困難。爸爸連忙駕車帶我們到馬亨亨大道旁的賽道。在車上我們一眼就望見坐在路旁的媽媽。經過的選手給了媽媽鹽錠、擦了舒緩軟膏,絲毫沒有起色,此時的媽媽已經用意志力支撐到極點,沮喪著說肌肉與消化系統不聽大腦使喚。
跑了13公里已經完成大半了 ,懂得棄賽保護身體,也是種勇氣,我想媽媽的心情一定五味雜陳吧。我撿起了晶片與號碼布,身著原本的自行車裝,替她完成最後的8公里路。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夠熱的,我揮汗如雨,更何況是媽媽。我一邊跑,一邊想著,如果今天抽筋的是我,我會如何處置? 跑著跑著就跑進了鐵花村的紅地毯,衝進了終點的拱門,不過我更希望今天跑進終點的是媽媽。
今年的賽事真的是All Together,與爸媽一起,與Polly一起,和教練一起,也和Omicron一起。我們一起換上了113Km的完賽衣,在飄著雨的終點,拍下這美麗的畫面。
爸爸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在水中輕如蛟龍,媽媽雖然經歷生平第一場雙腿抽筋,無法完賽的遺憾,也從準備比賽前的練習,在賽道上求救的過程中,體會到身為鐵人的驕傲。我呢,則是從坐轎的鐵人,成為爸媽鐵人路上的抬轎者,一樣開心。
運動本身帶來的快樂,早已勝過了一切功名利祿。而追求卓越,鍛鍊心志,增強體能都只是水到渠成爾已。能夠健健康康的每年和家人一起參加賽事,
便是對於鐵人最佳的詮釋了。
因疫情造成物流延遲,完賽獎牌比選手們晚到會場,沒有人有些許怨言。為了防疫,大會減少大半志工,導致補給站補給不足,讓選手吃足了苦頭,鐵人們依舊給予補給志工樂烈掌聲。完賽後,長長的人龍在細雨中耐心排隊領完賽禮與餐食,沒有人爭先恐後。
這是鐵人風範,經過長期訓練所自然培養出不急不蘊的底氣。
往年,完賽後爸媽都選在海鮮大排檔餐廳高調慶祝,今年,我提議找一個安靜的日本料理餐廳,遠離喧囂,品嘗桌上精緻的料理,我相信消化系統運轉了一天,該是讓他好好休息放鬆的時刻了。
雖然兩天都沒有遇到民宿主人,但西西里民宿提供舒適的房間與豐盛的早餐,無疑地為今年鐵人賽事增添不少美好的回憶。
山線去,海線回,一直是爸爸下台東的慣例。
今天的天空特別的燦爛,看到今天51.5的選手正在熱血的奔馳,
我真想將後座的自行車卸下來,一路騎回花蓮。我,沒有成為義無反顧的浪人,終究還是乖乖的搭車回家。
沿途的三仙台、八仙洞孤孤單單,Omicron讓整個花東回歸大自然原始的懷抱,只有豐濱鄉的麻糬洞不寂寞,出現了幾位人類的蹤跡。
對於未知的事物,小至細菌病毒,大至高山海洋,都是大自然的一部份,我們可以選擇懼怕,減少接觸,也可以選擇冒險,與他們共存。人生短短幾個秋,又有多少個日子可以懼怕,又有多少歲月可以躊躇呢?
因此,我常常以這句話勉勵自己,也鼓勵親友
"年紀越大,越要冒險,因為明天的你只會更老"
對於爸媽來說,菜要擺滿一桌才是澎湃,最好還要有幾道畫龍點睛的主菜。
他們總在食物的國度裡尋找新天地,就像我在遊走世界中找到快樂一樣。
無論用何種方式,我們都很努力地將錢,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上面這一餐與下面這一餐,僅相隔了六小時,見證人類消耗地球上食物的可觀速度。晚上六點,爸媽將我們及自行車送回了台北的家,為這趟四天三夜的旅程畫下終點。
感謝爸媽的共襄盛舉,以及Polly請假陪我們遊走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