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出差

去過中國旅遊的家人與朋友都和我說，那不是個你會喜歡的國家。耳聞過多負面的經驗分享，加上長期中國對台灣的不友善，近在咫尺的中國大陸，反而成為最我遙遠的距離。相反的，在製藥界，去過中國出差的同事與朋友都和我說，那是個你值得見見世面的國度。中國法規逐漸的制度化，加上大筆的熱錢挹注，製藥的產業鏈在中國迅速崛起，國際大藥廠的進駐，讓中國的製藥能量急起直追世界水準。

曾經，造成海峽兩岸交流障礙的，是政治，今天，築起台海最高圍牆的，是人心。工作上的需要，迫使我跨越這做藩籬，帶著求知慾，踏上這塊只在中學課本讀過，卻未曾去過的亞洲大陸。

時間：10/21/2018 ~ 10/24/2018 四天三夜

地點：中國 上海

成員：猴子、艾倫

交通：飛機、專車、高鐵

住宿：Campanile Shanghai Bund Hotel

旅費：約27,000元/人

儘管政治上仍處對立，訂機票時發現，台北上海間往返的班機，一天多達二十班以上，台灣與上海人民之間互動之頻繁，可見一番。或許因為上海人種語言與台灣相近，雖然踏出國門，卻沒有出國的感覺。著陸後的一切行為，都與在台灣相近，只不過人變多了、地變大了、距離變遠了。四天差旅中，我們肩負兩項任務，扣除頭尾兩天，一天在上海浦東，一天在蘇州，鬆緊度恰到好處，即不太有空閒溜達，亦不會匆促的在和時間賽跑。

我的主管，陸博士，為了讓出差達到最大的效益，出發前請我們備妥相關的訪查資料，以便在短時間內得到對方最多的資訊。對於實驗室出生的我們，這次的出訪，正是學習商場上應對進退的好機會，而且第一次，就是面對充滿謎樣的中國。
陸博士提醒我們，拿出護照與公司名片，代表了自己的國家與公司，別人對我的表現自然會反射到台灣與安成。所以，我和艾倫競競業業，到了上海，在會議桌上、實驗室內都得聚精會神，晚上回到飯店還要預習明天的內容。我體會到出差也是一種學問，厲害的人走一趟，將別人的專業裝到自己的腦子裡，散漫的人走了一遭，只換得一身的疲憊。

拜訪了兩間製藥相關的工廠，廠內主管們大方的帶我們參觀實驗室與產線，禮遇的接待我們，流露出翩翩大氣，溫文儒雅的談吐，理性的對談，破除了以往我對於中國人話語華而不實的刻板印象。我意識到，中國的製藥產業目前雖然落後，但這幾年大量資金與國外人才的挹注，遲早會成為主導亞洲製藥市場的領頭羊。

我總是將出差時的體力，開啟到平時的200%，睡眠暫時壓縮到最少，專注力調到最高，無論在洽公也好、通勤也罷，出門在外的每一刻，不間斷的接受外界刺激，享受不一樣的日常。

有人認為出差疲於奔命，在陌生的地方遊走，初嘗出差滋味的我，甚至覺得比旅行更有趣。

旅行看到的，逛大家都能逛的景色，出差看到的，是人外有人的世界。

來到這座中國經濟最活絡的城府，第一個印象就是到處充赤著標語。

一般會用標語警示的，就是原本做不到的，才需要用標語提醒。

比如說"禁止亂丟垃圾"，表示人們常亂丟垃圾，

"請依序排隊"，表示人們通常沒有排隊習慣........

上海當算文明，但這樣過氣的標語還是存在，讓我感到訝異。

街上居然出現"民主""投票"這兩字眼，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然後，自譽為"交通強國"，也是在一般已開發國家少見的標語。

然而，雖然文化方面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上海的硬體建設工程不得不令人佩服，光是能疏通、容納龐大的移動人口而不出差錯，就是一項不簡單的工程，

於是車站越蓋越大，寬敞到足以讓人迷路。

常聽親友口中說的中國人不排隊的爭先恐後場景，在我眼前並沒有發生。

親友說、電視撥、電影演，累積了腦海大量的偏見，

而我看到的是，乘客們在虹橋火車站，老實守秩序地排隊買票上車。

搭火車採實名制，除了要檢驗證件外，入月台前還要做安全檢查，流程幾乎跟搭飛機一樣的繁雜。仔細想想，確實有其必要，乘客一搭上列車可能就直通天涯海角，不像台灣和日本，再怎麼搭都在島上盤旋爾已，中國十三億人口真要動起來，非常難掌握。

高速動車和諧號，從上海到蘇州只需四十分鐘，買票、安檢與候車，前後卻花了一個半小時。活在地大物博的國家，花費於通勤的時間非常驚人，換個角度想，台灣雖小，運行起來很有效率。我們可以輕易的在有生之年走遍全台319鄉鎮，在中國，相信很多人連自己的省分都沒踏出過。

我雖屢次婉拒廠商好意的邀請，廠商盛情難卻，所有會議結束後，在埔西的上海會館宴我們。聽我說第一次來上海，特地點了滿桌道地的上海菜，試圖讓我留下好印象。印象最深的是這道"清蒸鰣魚"，魚的味道不算特別，倒是魚皮下密密麻麻的魚刺，令人生畏。

飯桌上，我們聊家庭、談生活，他們就像我平日相處的同事，沒有什麼代溝，沒有什麼距離。

飯後，他們說不急著回家，說來到上海至少去南京路步行街以及外灘走一遭才算完整。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從街頭晃到街尾，一直走到外灘。

入夜後的街道，抹上濃濃的胭脂，在濕漉漉的地磚上渲染開來，行人的黑影輕飄飄，擺盪在燈紅酒綠的繁華大街上。我們不敢久留，深怕不小心醉倒在瀰漫的路上。

令人目眩神迷的霓虹燈，不間斷的落雨，以及絡繹不絕的行人，催促著我們匆匆前進。

招牌上斗大的文字，是我熟悉的語言，卻呆板的毫無吸引力。

霓虹從南京西路竄流到黃浦江，再從江面爬上了浦東的高樓，上百萬千瓦的電力燃燒著河岸的夜晚。水氣與塵霾很不配合的形成一層薄紗，遮蔽遊客的視線。

請告訴我，這樣的風景，是璀璨、是浪漫、是唯美?

或者是迷濛、是矯作，是唐突?

孩子，別傻了，

風景再迷濛、笑容再僵硬，姿勢再彆扭，經過影像處理後，

張張如明信片，人人如大明星。

不是過年，也沒在過耶誕，萬國建築在江岸舉行選美大賽，

白天比不夠的，晚上穿上燈泡繼續較量。

是誰，財力雄厚，足以矗立在黃浦江西，與江東的東方明珠分庭抗禮?

是誰，讓外灘上的遊客佇足，不停地使喚著相機與手機?

仔細一瞧，是銀行、是酒店撐起了這片天，在名為社會主義的中國，實為諷刺。

但人民有好日子過了，又有誰在乎當初社會主義的理想。

對於習慣台北市物價的我們，上海飲食的價位算是相當合理的，服務也相當周到。

用餐，成為出差中身體放鬆、心理愉悅的一段時光。

初訪上海，桌上的所有料理，都是服務生誠心推薦的在地美味，

唯獨口味偏重，長期食用，對健康絕對不是件好事。

如同我們選擇用餐的餐館，屬於一般價位，我們下榻的飯店，也是平實的商務旅館，

消費遠低於公司訂定的出差費用門檻。吃與住兩大開銷，都不是我們出差的目的，不必浪費公帑。

陸博士教導我們，公司出差費規定越是寬鬆，我們越是要花用得小心謹慎。

存心濫花公帑、藉出差之名，行旅遊之實，甚至浮報公帳的行為，公司不是傻瓜，都看在眼裡，但也不需刻意公孫布被。

花差旅費，就當作是自己口袋的錢，適當使用為原則。

返台的班機，延誤了將近兩小時。
大家都說，延誤兩小時不算延誤，在中國班機延遲已經成為一種必然的習慣。
僅兩小時的飛行航程，事前的安檢、排隊登機、排隊起飛等待的時間加總就超過三小時，
還好我們並不趕時間，倒是因此看到列隊等待起飛的機群，頗為壯觀。
此刻，不管搭的是什麼航空、坐在任何艙等，大家能做的事就是消磨時光。

回到公司當天，陸博士馬上召集專案相關同仁，趁記憶猶新之時，請我們在第一時間與同事們分享所見所聞。接著，在兩星期內，要求我們繳交一份正式的書面報告，歸檔成為公司資產，這次的上海出差才算完整落幕。

出差，使人增廣見聞、豐富經歷，包含了出發前的練習準備、實際見識中國藥廠的面貌、體驗上海美食、到回程後的分享與報告撰寫，讓這段日子栩栩如生。旅遊何嘗不是如此? 事前閱讀相關書籍，實際感受當地美景，回程後將回憶記錄成文。

出差也好、旅行也罷，

好奇心帶著，沿途盡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