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在台灣生技的汪洋中已飄盪屆滿十載,若再加上前期啟蒙階段,已歷經十六年之久。回顧從踏出校門揚帆啟航的生澀水手,從最底層的助理、一路到現在的資深研究員,洋洋灑灑的學經歷,可說是此生目前最長的航程。歷經數任的船長與大副,在各種不同功能的部門磨練,執行過各種樣貌形色的專案,很幸運地身在科學為執掌的環境。然而,打滾多年後才漸漸明白,能在講究科學的環境下工作,不受利益及人為左右自由揮灑如我者,在台灣市場上實屬難得。
企業的目標是營利,而營利的方式有千百中。企業擴張及營運的根本,源自於員工為公司創造的剩餘價值。船長一肩背負著股東承重的包袱,一肩得替員工擘劃美好願景,恰好生技產業是非常長遠的投資,長到很少熬得過股東的耐心,長到那份遠景怎麼看都很遙遠,以至於船長們總是疲於奔命。從登船初期一直到現在,我非常努力的學習航行所需的各種技能,以及理解不同部門的看法,每次與法規單位的交鋒,都更增加對於研發方向的經驗,每回跨部門會議中,吸取不同角度的看法。只不過,我很清楚的是,船行駛的方向,是由舵手及船長決定,策略出問題、航道錯誤,越賣力只是離目標越來越遠爾已。
登船的前幾年,我一直沉醉在技能的學習與應用,並盡可能鑽研各種不同領域的知識,在初期英明的船長的帶領下,的確收穫滿滿,將在學校所學與業界知識串連在一起,創造不少佳績。船上伙食頗豐,環境與假期也優於傳統製造業,自由度更是電子產業望塵莫及。然而,一旦牽涉到人性最脆弱的利益時,目標便不再一致,船上從上到下,追求的是自身的利益與前途,甲板上的爭權奪利的血腥戲碼時常上演,看久也就習慣了,隨行提醒自己別掉入權力鬥爭的漩渦中。到了旅程中期,雖然有機會晉升管理階層,我看過無數走上甲板的水手,必須隨船長起舞,若非進入痛苦輪迴,就是靈魂遭吞噬。我選擇繼續留在專業領域內發展,因為科學的美妙遠勝過權力的快樂。直到旅程後期的現在,我已能對外頭的驚滔駭浪一笑置之、甲板上的腥風血雨冷眼看待,我的目標轉向了知識的傳承以及與同事間的交流,當彼此不存在職場上的利害關係時,職場其實是有機會成為交朋友的場所。我因而得以樂在其中同時,留下大部分的餘裕,探索生命中更有趣的旅程。
儘管旅程尚未完結,如果現在你問我,一切可以重來,十年前是否會登船,選擇這趟航程?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藉由這趟旅程,我看見了自己真實的渴望,了解企業的運作模式,也使我有足夠的盤纏探索更多未知的領域。沒有因為這趟旅程虧欠家人、失去朋友,或是犧牲健康。
我相信,世上沒有所謂完美的航程,我們卻可以選擇帶著愉快的心情欣賞各種風景,然後在適當的時刻,帶著滿滿的回憶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