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的幾周， 正是各公司舉辦尾牙的日子。前兩年的尾牙，公司都以四兩撥千金相同的疫情藉口，擋住了兩百多位員工們的嘴。還好，英明的主管登高一呼，全部門齊聚居酒屋暢飲到夜深，有了年終小確幸。今年，公司給了每人兩千元的預算，便宜行事的請各部門自行解決，陽春的讓員工們傻眼，低調的不像是間資本額幾十億的上市公司。
辦尾牙最重要的是心意，主體最重要的是人，公司沒有心意，但我們有團結的員工。大多數老員工對於公司的施捨文化早已司空見慣，真正維繫部門力量的，是同事們的情感與前主管的個人魅力。今年年終聚餐分成兩階段，第一場是慶祝中國藥證通過的獎賞，第二場是部門年終尾牙。
咪特地幫大家挑了風味獨特的美式龍蝦排餐饗宴，我們將地下室的座位全部包了下來。絕佳的裝潢與油膩的料理，驚艷了大夥們的臉頰，聚餐氣氛卻遠不如往常熱絡。
副總替每桌各開了一瓶紅酒，卻鮮少人舉杯，大家專注於享用眼前的食物，聆聽著餐廳撥放著八零年代的英文老歌，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人盯著手機螢幕上發呆。原來年終聚餐也可以是輕鬆浪漫，未必一定要是熱鬧狂歡。
餐桌上食物的味道早已忘記，但那股油膩膩的感覺猶存。油膩的不僅是食物，還有副總的言語。
新副總，我們尊稱她蝦蝦，幾次的聚餐，總是遲到早退，從未真心參與部門的話題。
她更關心的，是她的仕途，她家的愛犬，毫不掩飾過客的心態。
她空泛的言語，激進的手段，漸漸地將原本部門團結的氣氛瓦解，別說部門看不到未來，就連今年的部門預算都捉襟見肘，過一天算一天。前副總替研發一處打下的江山，以及在公司不可撼動的地位，正迅速崩壞中。
想起職涯中也出現過幾次離譜的CEO，但壽命都不會太長，畢竟企業是營利的單位，不是酬庸或是慈善機構，汰弱留強是不變的真理，只是需要點時間運作爾已。
亂世中，有人忍辱，有人裝死，有人隨波逐流， 也有堅持理念，搖旗起義。
部門內兩位與蝦蝦常共識女主管首先發難，不是不克參與聚餐，就是躲得離蝦蝦遙遠。我很佩服她們願意為真理犧牲寧靜生活，但在暗潮洶湧的企業中，真理究竟值多少斤兩呢? 另外兩位男主管，說是顧全大局，忍辱任憑蝦蝦差遣，他們的委屈遷就，換得了部門暫時的偏安，就怕腰彎久了想打直就打不直了。而我選擇裝死，繼續防守好原本擅長的工作領域，拒絕隨之起舞。我知道，海水遲早會退去，沒穿褲子的蝦蝦，就等著被曬乾。
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把她暫時當作是空氣，別讓她影響組員的運作與心情。
令人不解的是，台灣的製藥業，為何外行領導內行，內耗空轉的案件在公司幾年就會上演一次?
難道這是企業經營難以避免的宿命嗎?
有時想想，企業的壽命不就與人的生命一樣，有成長，有輝煌，當然也會衰老。期待企業的永續，就跟希望生命長生不老一樣不切實際。總有一天，公司會倒，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公司，我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彼此不存任何負擔。
潮起潮落中，在公司不知不覺待了三年。
去年幫公司拿到了兩張藥證，主管允諾的年終獎金在農曆年前全數順利入袋，就如2023年終回顧所言，當追求學問與職位上的精進不再是工作的目標，餘裕與傳承將帶給我更多的快樂，無論主管有多蝦，我都會堅定自己的志向。
有容乃大，無欲則剛。
無論接下來公司多沉淪，案子有多蝦，相信我還是能在濁流之中找到養分，在渾沌裡看到自我。蝦蝦並不壞，只是坐錯位子。她辛苦，我們難過，公司悲慘。希望她早日看清事實，我們已準備好滿滿的鮮花，幫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