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4日 星期日

喀什米爾之戀 (8) - 延續

回到人間,花了整個下午洗去身上累積的泥垢,換上了潔淨的衣裳,
便鞋取代了厚重的登山鞋,腳走在堅硬的柏油路上,踏實卻不浪漫。
取代駿馬的,是眼前不曾喊累的重型機具。
下凡到塵世,並不急著踏上歸途,緊接著的是六天烈城公路與班公錯湖的延續旅程。
然而,我的心還遊盪在山裡,對於延續的旅程,少了份應有的期待。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真希望旅程在下山那一刻就結束,在最美麗的那刻畫下句點。
窗外窮山惡水,車子駛過激起漫天飛塵,車內搖搖晃晃,就算不暈車也如雞籠裡的雞一般擁擠。經過檢查哨,下車排隊檢查證件,抄寫一堆無意義的資訊。
流於形式的關卡,渙散的軍紀,究竟能有何把關的效果?
路上的孩童,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們,彷彿在問我們為何來這裡?
我想了想,並沒有找到答案,有時候是命運將我們帶到這裡,說不上什麼動機或理由。
就像,我也沒找到來人世間走一遭的理由。
公路的最高點,是靠車子滾上去的,沒什麼付出,也就沒什麼值得紀念,
慵懶坐在地上印度大嬸的微笑,反而令人印相深刻。
他們緩慢的移動身軀,在烈日下登上寺廟,想必是莫大的挑戰。
象徵祈福的五色旗,四處懸掛,隨風飄揚,就像印度給人亂無章法的印象。
寺廟與城堡,褪去了華麗的外衣,或者,它根本未曾亮麗過,
以極為樸素乃至斑駁的面貌呈現在我們面前。
神明,以形而下的眼光,亦有貧富之分,
習慣於刻龍雕鳳的寺廟,雄偉華麗的清真寺,金碧輝煌的教堂,
藏傳佛教的寺廟,與大地融為一色,在我這俗人的眼中,殘破的外表,難顯其莊嚴。
陳舊的內部裝潢,環伺著悶熱的空氣,昏暗的燈光,飄來濃濃的睡意。
或許比起物質上的講究,佛教更在乎內在的修行,成為當地物質貧窮人民的心靈依靠。
信仰,可以是很多問題的靈藥,可以是免除痛苦的安慰劑,
身在資本主義掛帥的台灣,我想這一輩子大概與佛家無緣了吧!
山下的子民,一生守護著信仰,一股穩定的力量,禁錮了城市的發展。
我想問,他們是否看過外面的世界? 還是盲目的被灌輸信念。
 觀光,替列城這座中印邊界的小城,注入了不少活水,
帶來了不同的眼光,還有些許的收入。
儘管,我留戀的,依舊是數日前的山與水。
但,沒來過,又怎知道自己會喜歡怎樣的風景呢?
有些人,出門遠行顯得格外的拘謹,是一種對於陌生環境的自我防備。
有一天走遠了,或許會發現,與其嚴肅拘謹,不如嫻雅從容,
日子沒有非怎樣過不可。
 
寶來屋大片"三個傻瓜",捧紅了一座班公錯,一座橫跨中印邊界的高山湖泊。
稍微稱的上美景,掩蓋在濃厚的商業氣氛之下。
我們千里跋涉,來看一座極為平凡的湖泊,還在湖邊睡上一晚,才是真正的傻瓜吧!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眼前只剩水漥倒影足以嬉戲,既然來了,就別讓回憶完全留白吧!
六天的拉達克延伸的旅程,儘管每天都有安排參觀,真正留下的記憶,大概就剩下空泛了吧!
與其抱著遊歷的心態,不如將它視當作移地生活更貼切些。
一天下午,哪裡也沒去,坐在旅館的窗台邊,捎出了明信片。
飯店、餐廳停電是稀鬆平常的事,最後一天晚餐,等了一個半小時第一道菜才緩緩上桌,
列城時間放任在地上流,會讓追求效率的人發瘋,
黑暗的餐桌旁的等待,恰好給了大家書寫日記和明信片的空檔。
約莫等了四週,明信片才飄到收件人的手中,中途沒走丟,已是佛祖保佑。

餐餐外食,一開始從隨意亂點,到最後大家拿到餐單,已經能精確地像看中文菜單一樣熟練,霹靂啪啦的下單。
咖哩絕對是印度料理的一絕,靠著添加各種香料的比例,變化出無窮的層次與口感,幾乎是每天餐桌必備的基本款,但在上桌前,我們永遠不知道它真正的味道。
只是,返台後我大概好長一段時間暫時不想再碰咖哩了吧。
食物的味道,在入喉幾小時後,就不著痕跡,
餐桌上的人,在離開餐桌很久之後,偶爾還會被想起。
德里機場,大家花光口袋裡所有盧比後,各奔前程,
期待某一天,能夠再度交會在哪個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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