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0日 星期六

尋夢的航行者

兩個月前,轉調至新事業部門,我像從一位不見天日的工人,在滿是柴油味的船底猛力搖槳,終於走上安成號的甲板。初拂溫柔海風、遠眺遼闊汪洋。這一望,讓我久瞇的眼矇,突然變得清澈,渾沌的思緒、散亂的知識間找到連結。忽然,也領悟出一點道理。
階層,一直存在資本主義社會,國家、社會、公司靠著階層穩定的運作著,而一個人所處的階層,往往決定了他的眼界與思維。在甲板上,我見識到與船底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一片我一直嚮往、令我怦然心動的藍海。
船長大副們處理問題的方法,積極主動的求知態度,以及樂於知識傳承的風範,給了我莫多啟發,尤其在未知領域中摸索的勇氣,信念的堅持上,使我相信,有尼克船長掌舵,這幾年我儘管在船底糊塗蹉跎,並沒有上錯賊船。

不得不承認,當下安成號缺乏共同信仰、忽略文化、也缺少企業經營最重要的獲利,
但這些元素不是太抽象就是太難掌握,像是天邊的星辰,美好卻難以捉摸,
身為一個小船員,我更在乎的是工作內容、主管、隊友及同事。

我的主管,陸博士,是位華裔美國人,年逾花甲的他,過盡千帆,苗條的身材,裝著驚人的雅量,我從他身上學到無欲則剛的職場哲學,讓我每天都挾著熱情上班,帶著滿足回家。
他學問淵博,人脈廣播,而且為人正派,
會議有他出席,議題就別擔心出軌;製程上有他協助,省去了大半的冤枉路,
他不是萬能,遇到解決不了的,不惜伸開雙臂,請教高明。
他鼓勵我多出去走走,與高手交流,見見世面,然後帶著心得回來與大家分享。

在甲板上幹活,工作內容,比在船底豐富許多,產生價值,也不可同日而語,
我的薪水沒因此改變,卻獲得比金錢更迷人的快樂。
金錢的最大價值,不就是交換到快樂爾已嗎?
大家都說,好老闆帶你上天堂,壞老闆讓你提早進病房,
拿此作比喻,我可以肯定的說,我工作的地方像天堂。
蹲在安成五年,彷彿為了等待這一刻,等一個在陸博士毫下工作的機會。
我的隊友,扣掉來支援的蛤蠣亞與瑪姬,嚴格來說只有艾倫博士一名,
卻是一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拍檔,
艾倫,和我一樣是喜歡動腦又動手的小畫家,
我們就像雙打比賽的搭檔,一起在未知的領域中探索、求知。
彼此間除了展現實力,還要搭配默契,才能贏球。
他的細膩加上我的大膽,有效的分工,足以處理大小問題,
他的認分配合我的直率,適時的出招,能夠化解大部分危機,
他的務實與我的樂觀,營造出非常愉悅的工作氣氛。
我們談專業,也聊生活,
我們懷著不同的理想,兩樣的人生觀,此時此刻,我們同心協力,朝著相同目標,在安成號上努力。
我的好朋友,是他們低調而堅定的陪伴,讓我相信職場上存在著真感情,
"來吃飯"是我們彼此的通關密語,霸佔餐廳的一張餐桌長達五年,
天鈞嘉玲這對安成鴛鴦,是引領我進入安成號的老水手,他們教我看到船上的黑暗,讓我懂得珍惜光明,可惜他們無法與船共存亡。如雲似風的麥可,英雄出少年,帶著十足的衝勁,活耀於各部門之間,幾年前人事動盪的時刻,離開了安成號,搭上了友艦,我們雖然無法一起努力,卻還能彼此相知相惜。
暖男伊凡,是群組裡的萬事通,常帶著公司炙熱的消息與我們分享,讓午餐平淡的菜色,增添許多風味。他講故事的神情,栩栩如真,令人著迷。貼心的他常讓人甜到心坎裡,給人戀愛的錯覺,這也是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的技能。
純真的凱莉,與我都抱著雲遊四海的美夢,她無邪的雙眸,守口如瓶的雙唇,偶爾透露出可愛的小糊塗,讓人不禁想捧在手掌心上,將工作與生活的一切都與她分享。

這些日子,我慢慢想通一件事情

安成號,一艘載著三百名水手的大船,帶著投資者們的美夢,在藥業的紅海中浮沉。
船上不缺愛玩政治的船員,以及將自己利益放在船存亡之上的大副。
船員們各有盤算,各有登船理由,有人情非得已,有人歡喜甘心,有人勾心鬥角,有人豁達大度。
原來,安成號也好、神隆號也罷,都只是裝載人性的平台,不管用什麼心情看待,我們終究是船上的過客,總有一天會離開,然後逐漸被安成號給遺忘,消逝在時間的汪洋大海中。
我可能從一個小水手,一直做到成為老船員,終其一身,都找不到新藍海,發現不了新大陸,最後用凋零做為職涯的結局。
青春的汗水不會白流,船上總有些事值得品嘗、有些人值得留戀,
我會盡情在潮起潮落間唱歌,在日昇日落時與同伴共舞,
直到哪一天白了少年頭,就算夢想中的新藍海與新大陸不曾出現,
這一切都會值得。

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別人的回憶,那就盡力讓它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