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4日 星期四

南洋翡翠(1) - 漂浮

帛琉,這塊浮在南洋的翠玉,真正迷人之處,不是在我們眼前熟悉的陸地山水,而是有待人們穿上蛙鞋、戴上蛙鏡呼吸管,趴在水面上,俯瞰繽紛的水底世界,或是更深入的背上氧氣筒,穿上潛水衣,潛向深邃的藍海世界。
保護豐富的水底世界,確保毫無汙染的自然生態,是帛琉最傲人的成就,也是大部分遊客來此地的理由。

最近,迷戀上主題性的旅行方式,上回旅行就做滑雪一件事,這次打算將浮潛發揮到淋漓。自由行有一日到三日出海浮潛的套裝選擇,我和爸爸商量,報名了連續三日出海的衝刺行程。意味著不管晴天、雨天、體力充沛或疲勞,都像過河卒子般勇往直前。
帶領我們出海的兩位教練是操著北京腔的華人,史蒂芬與小羊,黝黑的膚色幾乎與當地原住民同出一色,一看就知道是討海維生的,我們這一船二十餘人全來自台灣,白皙的皮膚一看就知道全是肉腳,沒在浮潛的都市咖。出發前,史蒂芬再三交代水母衣防曬的重要,如果想曬成像他古銅般的膚色,儘管別穿水母衣,保證一天變黑炭。此話一出,沒有自備水母衣的團員毫不猶豫的租上一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家在碼頭旁打理檢查好所有裝備後,帶著期待的心情出海。此時,烏雲籠罩,天空飄著細雨,快艇以時速50公里奔馳,迎面撲來的強風吹得大家直打冷顫。
 船漸漸停止在一片平靜的海域,碧綠的海水即便天候不佳依舊能清澈見底,大家著裝嘩啦嘩啦的下水,初提試聲,習慣漂浮的感覺,習慣鹹鹹的海水,以及學習用嘴巴呼吸。
水底下是艘沉船遺跡,除了教練外,大家乖乖的穿著救生衣,安全在水面上飄浮著,遠遠的看著眼前這塊被海水繡蝕,被水中生物附著的廢鐵。而它在長眠於海底前,想必也有一段傲人的故事吧! 船要沉也是有大把學問,不像其他沉入萬丈深淵的其他船隻,這艘不起眼的戰船,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遊客前來掃墓。
逐漸習慣水性後,快艇駛向外頭開放水域,關掉了引擎,濛濛細雨中,教練叫大家在此下水。
不動聲色的水面下,正上演著魚群搶食的戲碼,一群群手掌大的熱帶魚朝著我們手上的麵粉糰衝刺過來,無所不用其極的啄食,凶狠至極,完全顛覆我對熱帶魚嬌羞的印象。
即便被啄很不爽,我還是伸出友善的雙手,把食物分給了魚群,就為了近距離的觀賞上帝創造出如此漂亮的物種。
我靜靜地欣賞牠們身上的紋路,從各個不同的角度。
而他們只專注聞我手上麵粉的味道,緊盯著麵團啄食,從未看我一眼。
魚到無求品自高,小丑魚和蝶魚們完全不受我手中麵團的誘惑。
嬌羞自在的,穿梭魚珊瑚礁之間。
當我們埋頭苦幹專注於珊瑚間的風景時,藍色水彩不小心在天空渲染開來,剩下的顏料滴入水中,暈成了一整片蒂芬尼藍。快艇小心翼翼的在蒂芬尼大道上航行,史蒂芬站在船首,說這裡底下原本是環礁,德軍為了採礦方便,用炸藥在海底炸出這條海上康莊大道,名之為德國水道。
德國水道大大縮短了軍隊與遊客的航行距離,水底的珊瑚家族卻因此隔著水道遙遙相望。
過了水道就是著名的大斷層深潛點,珊瑚礁如一面城牆,將海底世界一分為二,城牆上的魚群像紙屑又似蝴蝶,翩翩地落在藍色畫布上。沒有揹氧氣瓶的我們,只能漂浮在水上,看著這些斑點忽遠忽近,忽大忽小的從眼前掠過。
在海面上漂浮一早上,也夠讓人飢腸轆轆的。載著遊客的船隻泊在淺灘外歇息,遊客如我涉著水上到無人荒島。漂浮幾小時後,能將雙腳踩在陸地上,感到特別紮實。
登陸後,大家帶著好奇的眼光分頭探險,畢竟來自都會的我們,很難體會到無人之境的荒蕪。大自然就是最美的設計師,無須人為布置,處處有明信片般的景色。
正值潮退時分,一條如舌頭般的長灘從島上向海外延伸。我們踏在白舌上,一直走到盡頭。
腳底下是碎浪輕撫的鬆軟白砂,頭上頂著的是透出雲端的炎炎烈日。
就像護照上的帛琉宣言所述,留下的唯一印跡,是會沖刷掉的腳印。
....................以及許多令人細留戀的相片。
潮起潮落,爸爸與媽媽的手,一牽就是四十載,
而我的青春又埃得過幾個夏天? 那就及時行樂吧!!
在島上四處遊走,純淨的海灘差點忘了來此的目的,直到船夫們喚大家前來用餐。
聞到烤肉香的人群,迅速的集合,圍繞在便當旁,凝視著烤肉從鐵盤夾到手中的餐盒中。
我們雖餓,不會像魚群們般搶食,秩序,是人類有別於其他生物的一種文明。
史蒂芬說島上沒有垃圾桶,也不會有廚餘回收,希望我們盡可能將所有食物裝進肚子裡。
想像一下在太平洋中一座無人島上,能有如此豐盛的午餐,又有誰捨得浪費呢?
教練顧慮到大家體能的不足,下午僅安排一個潛點看珊瑚,趴在水面上,收進眼底的是紅的、粉的、黃色的,像一片水底花園,熱帶魚群像蜜蜂,嗡嗡嗡在珊瑚空隙間飛舞著。
珊瑚,生長在海底最美,花朵,種在土裡最有朝氣。
船夫從海底摸來一條酷似大便的海蔘,一旁的團員議論紛紛放在餐桌上是否可口,
在帛琉,政府嚴格保護水中生物的生存權,遊客們休想動他們的歪腦筋。
待我們觀賞完,船夫便將之請回海底原來的位置,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回程路途上,海風吹的強勁,依舊吹不開緊閉的雙眼,身體跟隨著海浪左擺右晃,
我們只不過是小小的在水上飄浮,乍看起來卻像是經歷一場瀝血戰爭。
老爺飯店的優勢之一,是有自己的船舶碼頭,從外海歸來馬上就能進飯店歇息。
白天的幾次漂浮,似乎沒達到預期的活動量,我跳進了淡水的游泳池,像一隻過動的猴仔,在池子裡揮灑多餘的能量,直到全身軟趴趴,一天才算過完。
夜裡,我躺在房間舒軟的床上,望著月光映照在海面上,椰子樹葉互相依偎著入眠,
當燈火全熄滅的那刻,我發現晾在陽台的泳褲,早已期待著明早的陽光,
準備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