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6日 星期六

南洋翡翠(4) - 上岸時光

相較於水面下那片璀璨繁華,帛琉的陸上生活可說是無限的枯燥寂寞。舉凡公路建設、餐飲服務、甚至觀光的發展,都不及台灣三十年前的水準,全國最大商場的,大概是頂好超市的規模,幾乎沒有製造業與農業的帛琉,超市裡頭賣的全是舶來品,來自美國、菲律賓,也有從台灣與日本進口的零食雜物。物資貧乏的程度,令人難以置信。
對於架上販賣的貨品,難免好奇,卻完全不會有購買的慾望,團員們人手一杯的居然是台灣四處可見的哈根達斯冰品,聽說在這裡只要台灣一半的價格。
生鮮區所有的肉類,都是從國外冷凍櫃進口,當地人想嘗到鮮肉的滋味,可能要踏出國門方能享受。但這裡賣的魚季新鮮用便宜,更不用擔心有環境汙染的疑慮。
無意間看到賣場樓上一只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登門一看,正是我們的大使館的所在。這面世界僅存十七面的"中華民國大使館"招牌,隨著中國的外交打壓而日益珍貴,更考驗著台灣與友邦間的真情誼。人與人之間永恆的情誼都很難維繫了,國與國之間的邦誼,就更加的充滿變數。至少現階段帛琉是台灣友邦中,少數稱得上朋友的一位。
帛琉總統面對中國的跋扈,一句"友誼需要透過努力贏得而來,不是透過施壓或脅迫的方式" 的回應,看得出台帛之間的真感情。
旅行社在飯後特地在市中心安排了按摩套餐,藉以消除團員下海的肌肉痠疼。
而我們所見的按摩院,是間簡陋的平房,裡面雇用幾位歐巴桑按摩師,
房舍內沒有裝潢,按摩師也沒有打扮,不說還以為是一般住家,看不出是營業場所。
估計是帛琉的夜裡太無聊,媽媽每天晚上都到小屋內報到,三天就與按摩師互稱朋友,彼此還留了微信。真懷疑回到花花世界的台灣,媽媽是否還會記得這段遠在天邊的邂逅。

第四天整天的空白,大部分團員選擇賴在房間裡的溫床,度著帛琉的緩慢時光。
好奇心則將我帶到了市區裡的兩座博物館中,一座私人的Etpsion museum,另一座是國家的國立博物館。與其說是博物館,用展覽室來形容比較貼切些,一個小時左右就能逛完。
Etpsion是前任的帛琉總統,博物館裡陳列的是他的個人對於這塊土地的收藏,看得出他熱愛鄉土的情懷。
在這裡可以了解帛琉人的生活型態,同為南島語系的民族,與台灣的原住民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母系社會、生活以捕魚採集為生,以及有著被異族長期殖民的辛酸歷史。博物館的二樓是販賣部,是我在帛琉期間看到最精緻的紀念品店,尤其是木雕擺飾。
可惜,我居無定所,小小的所住之處承載不了大大的藝術品,
擺飾還是留在店裡供遊客欣賞的好。
帛琉國家博物館,是政府設立介紹帛琉文化與歷史的展館,這裡所指的"政府",是台灣政府。不僅如此,連帛琉的總統府也是台灣人出資興建的。
身在台灣,的確感覺到台灣政府對於人民非常慷慨,自己卻窮得勒緊褲帶,沒想到對於外國朋友也是如此的大愛,難道是為了實踐國父天下為公的理念?
這顆南洋翡翠,是海洋生物的天堂,也是經濟上的孤兒。
他們愛護自然,保護環境,島上的國民卻含辛茹苦。
他們有悲情的過去,帛琉的母親被西班牙人發現,接著受德國統治,被日本人短暫擄掠,再被美帝領養近四十載後,終於以獨立國家的身分站上了聯合國舞台。
他們羨慕我們有文明的醫療與經濟發展,我則羨慕他們能有尊嚴的參與國際活動。
難道這就是太平洋島嶼的宿命? 尊嚴與發展只能從中擇一?
島上最壯觀的基礎建設,橫跨克羅與北島國際機場的跨海大橋,
竟是韓國人贊助,日本接續修建。
簡陋到極致的國際機場,也是由日本政府出資完成。
我試著解一個國家政府竟然可以這般的貧窮,也想知道帛琉是如何與世界廣結善緣的?
這告訴我一件事,人窮並不糟糕,糟糕的是既窮又沒朋友。
在帛琉六天的餐飲,實在談不上嘗到什麼美食,最棒的料理都老爺酒店裡提供的,卻也只能以普普來形容,最舒適的用餐環境也是在老爺酒店裡享受的。
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在物資缺乏的帛琉,能有這樣程度的餐食,可算是上帝的恩典了。
感謝業務幫我們爭取到一日下午茶,在台灣看似平凡的藍莓起司、檸檬派與提拉米蘇,放在透明的櫥窗裡閃閃發光,在帛琉顯得格外珍貴。
擺在桌上的,除了茶點配上帛琉清淨的空氣,
還有出社會後,難得與家人共度的午後時光。
離開飯店,試圖找尋帛琉在地料理,導遊推薦的餐廳,全是由華人經營。一間是偏廣式的FC餐館,另一間則是台灣人開的美人魚餐館,導遊大力推薦美人魚,理由是烹調方式比較符合我們的口味。
餐廳由鐵皮板搭建而成,內部僅有基本裝潢,登門卻都是嘉朋滿座的盛況。
店內的客人清一色是華人,只是分不清是本國人還是對岸的。
廚師手藝不錯,可媲美台灣巷弄間的家常餐館,只是價格大概是台灣的兩倍,看到帳單嚇了一跳,一人將近一千台幣,原本以為是物資缺乏使然,但在逛過超市後,確認那兩餐我們是被當肥羊在宰。讓我鬱悶的,除了菜單上不合理的價格,真正不能釋懷的,是被自己人屠宰後的心酸。
這群人,為了財富,失去了儒家思想基本的厚道,究竟是賺,還是虧呢?
最後端上桌的,是一碗要價35美金的枸杞蝙蝠湯,
整隻完好的蝙蝠躺在餐盤上,露出邪惡的眼神與利牙,斷氣前應該受到不少委屈。
人家既然已經犧牲,好好地品嘗牠的味道,大概是對此生命最大的尊重。
結果,小傢伙的口感和味道像是結實的鴨肉,並不美味。
準備搭機離開帛琉前,在跨海大橋前拍下了這幅帛琉岸上最美麗的風情畫。
會覺得美,是因為我們即將離開,依樣的風景,每天看就成了日常,變成了理所當然。
飛離帛琉時,天色已晚,試圖從天空俯瞰這顆南洋翡翠,沒有燈火點綴的它,沉入一片汪洋的漆黑中,一切是那麼的平靜。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再來帛琉。
只要他仍把我們當朋友,只要他還是那麼的純淨,我們便後回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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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翡翠 - (序)
南洋翡翠(1) - 漂浮
南洋翡翠(2) - 海人
南洋翡翠(3) - 伴魚共舞
南洋翡翠(4) - 上岸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