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5日 星期五

南洋翡翠(3) - 伴魚共舞

連續出海兩天,有人意猶未盡,有人精疲力盡,於是到了第三天,有幾位團員選擇不繼續出海,留在飯店裡殺時光。但大部分的人依舊對這塊南洋的翡翠寄予期待。我趁著昨日最後蛻變成海人的勇氣,今天脫去了救生衣的羽翼,自在在水中漫舞,活動空間也從原本二維海平面,拓展到三維的海中視野。
快艇帶我著我們來到著名的鐘乳石洞穴,底下是洞穴潛水愛好者的樂園。
沒受過深潛訓練的我們,自然只能在船上憑空想像水底下人們的樂趣,或許有一天心血來潮,來去考一張潛水執照,增加自己對世界探索的深度。
今天的第一站,是深僅兩米的珊瑚聚落,遠看像是一張鋪在海裡的地毯。
奮力向下潛,近距離觀察他們的面貌,替他們拍照,鏡頭下的珊瑚,又像是顯微鏡下的微生物,而眼前所見的只是珊瑚的外骨骼,真正的珊瑚蟲本尊恐怕還要拿放大鏡才能看見。我體會到,相同的東西,不同視野的觀察,會有不同的解讀。我們常常用自己的角度,個人的視野,來評斷一件事物,累積成厚厚的一層偏見,構成我們對事物的認知。
在淺岸練習片刻後,船隻停泊在一片海上浮台旁。史蒂芬每人發了一坨麵包,我們心裡有底,接下來的時光,水面下將展開精彩的搶食大戰。
整群的餓魚朝我們飛撲,像是飛蛾撲火難以招架,還好,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手中的麵糰,不是我們的身體。
他們篤定的眼神,訴說著大自然物競天擇的道理。
爭與搶是生物的本能,為了存活下去的本性。
他們賣力的啄我的手,為了得到手裡頭的那頓午餐。
好善樂施的Polly靜靜地趴在水面上,攤開了手掌,魚群們迅速搶食麵包,然後迅速揚長而去,尋找另一個目標,留下估孤零零Polly一人。
魚群如此,人不也一樣,輕易得到的美好,往往不懂得珍惜。
相反的,我將手掌緊握,魚群們聞其味而不得其食,我一面遊走,調其胃口,他們反而越跟越牢,越追越勤,與我共舞。
於是,我後頭永遠跟隨著整群的猴粉,跟隨我在海中翩翩起舞,
越聚集越大群,盲從的他們,真正有吃到麵糰的,只有極少數的幾尾。
我從沒想過,手握一小陀麵糰,再加上一點心機,能讓我在水裡受到如此愛戴。
我享受著被簇擁的感覺,不踏實,卻爽得不得了。
爸爸看到我受歡迎的模樣,也脫去了救生衣,如法炮製。
薑果然老的辣,吸引了更多的魚群,幾乎被魚群圍繞,宛如媽祖繞境。
在帛琉的水中,我和爸爸利用魚的無知,抓住他們盲從的特性,成功操控了他們的行為,讓他們成為我們的舞伴。
在台灣的政治圈,也有條"瑜",運用媒體洗腦,靠著口才擄獲鄉民的支持,成功的綁架百年政黨,讓整個政治圈隨他一顰一蹙起舞。他紅遍了大街小巷,人民卻從未因此變得幸福。
魚群吃飽,換自己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
找了幾個較大的無人島想上岸,可惜,不是當地人開Party,就是已經被別團旅客捷足先登,容納不了我們這群遊客。最後史蒂芬帶著大家來到一座私房小島,島上除了我們外,只有零星的雞群。
吃了兩天的烤肉便當,今天變出火鍋的新花樣,一鍋是香甜的海鮮總匯,一鍋是麻辣湯底的牛羊雞鍋。熱騰騰的香氣蔓延在小島上,二十個人瞬間將兩鍋見底,然後抱著鼓鼓的肚子,一邊聊天,一面打鈍。
午後雷陣雨嘩啦啦的落,海人不怕雨淋,只是豐沛的水氣,灰濛的天色,喚醒了瞌睡蟲,三天出海累積的疲態,在團員的臉上一一地浮現。大家踏著沉重的步伐往走向遊艇,那段不到半哩的路,竟是格外的漫長,有團員已經迫不及待想回飯店休息了。
浮潛再有趣,海底景色再夢幻,日日玩,天天看,也會變得疲乏,逐漸感到索然無味。
一共三天的出海行程,對於一般遊客來說,剛好是體能的極限與新鮮度的保存期限。
激情過後,大家渴望的是平靜的舒閒。
生命亦然,從出生的那一刻,我們是一張白紙,接下來的歲月,開始用各種工具、筆法、顏料在上頭創作,在不斷地體驗新鮮的事物與專研幾項技能的交替過程中,創造出獨一無二的生命景致。帛琉這一段,無疑是替我藍色的顏料盤中,增添更多層次。

每一段回憶都被期待有個總結,尤其當記憶是美好的時刻。
史蒂芬堅持帶我們前往一個行程上沒寫、地圖上尚未被開發的潛點。
這趟最終的潛點,是從甲地下船,跟著海潮,從乙地上船,一路上所見宛如是這幾天海底風景的縮影。
珊瑚、魚群、與扇貝,爸媽還幸運地看到隻大海龜,為三天的浮潛行程,畫下美麗的句點。
當我回到台灣,再次回顧這些照片時,總是能回想到當時在珊瑚礁布製成的舞台上,伴魚共舞的那段激情。
浮潛的過程,爸爸因為貪玩,指頭被車渠貝劃了一刀,我的右大腿也在登船時撞出一塊瘀青,Polly和媽媽走保守路線,平安下庄。

隔天起床,陽台外一樣的湛藍,沒有要出海的我,竟顯得些許的失落,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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