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第七次參加安成尾牙，公司下市後頭一次尾牙，移師到桃園舉辦。以往都是桃園工廠同仁移駕到台北，今年換成台北員工坐遊覽車到桃園，頗有慰勞工廠員工這陣子連夜加班辛勞的用意。地點選在平鎮郊區的晶麒莊園，挑高的空間、豪氣的排場不是台北飯店可以相比的。當天下午總經理特別邀請台北的研發團隊，到附近的漆彈場，來一場雷射槍對戰，為晚上的尾牙先行暖身。毛毛細雨正適合窩在床上的天氣，我們穿著防護背心、扛著槍，一會兒跑，一下子躲，把身子上下弄得暖暖的，可惜，遊戲中，明眼的一下子就看出我們是一群缺乏默契的團隊，遊戲後，大家的心沒有更加的緊密。
尾牙的會場，寫著大大的"安成集團"四個字，大家看了一頭霧水，因為九月份才大張旗鼓宣布安成集團被屁股集團給併購，今天再次看到了安成，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只是，一樣的名字，結構與人員，已經不是以前我所認識、所鍾愛的安成了。
今天的尾牙，席開32桌，屁股的員工、安成美國團隊、所有關係企業的賓客，一個都沒現身。尾牙的場合，我像是飄浮不定的浪子，居無定所，每年隨機被分配到不同的桌次，有時和分析部門同仁同桌，有時是採購部門，有時是委外部門，去年和關係企業併桌，今年被分配到法規部門旁邊。
2019年公司的命運，大家似乎心照不宣，2020的展望，在講求歡愉的尾牙場合不適合多提，一言難盡下，長官致詞的橋段直接被省略。去年站在台上舉杯的長官，一半以上已遠走。甚至，老闆今晚選擇了缺席，只見董娘與低調到極致的總經理在主桌默默地用餐。我突然想到，剛剛在玩漆彈時，總經理在遊戲結束致詞時，已經提早謝謝我們一年為公司的付出。
大家最在乎的抽獎，喧鬧聲很快地將蓋過這段不尋常的尾牙節奏。畢竟在不知是否有明年的狀況，獎金入袋才是最實際的保障。今天的獎項，並沒有因為下市或經營團隊改變而縮水，依舊保持著來者有獎，至少三千的規格。一向沒有偏財運的我，每年在尾牙都能穩穩拿到一萬元上下的中等獎項，算是公司對我的眷顧。今晚，我們這桌，一瓶紅酒也沒倒完，我也僅意思的沾了一小口爾爾。觥籌交錯間，我懷念起那個曾經有紀律、有目標的安成，那怕常常得面對廖副總與李處長嚴厲的眼光。
台上的勁歌熱舞似乎無法有效的炒熱氣氛，茫然的新面孔越來越多、熟面孔私下過問著下一步有什麼打算，現在大家宛如是坐在一輛沒有目的地列車上的遊客，議論著下車的時刻與地點。我想老闆不參加尾牙，表達的是沉默的歉意，總經理不上台致詞，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財報慘淡中，能如期地為員工舉辦尾牙，並提供豐厚的獎項給我們，是他們照顧員工的最好證明，因為下一步，他們內心不見得有答案。
直到尾牙快到尾聲時，董娘風度翩翩的走上台，接過麥克風，說她今晚出席不是來吃飯的，當場再加碼五十萬獎金給大家同樂，獲得台下熱烈的掌聲。
掌聲過後，她眼珠子格外雪亮，笑容格外的迷人，接著請台下跟著老闆五年的員工舉手，她說老闆已七十多歲，該是退休的年紀了，還時時念茲在茲的想著如何讓公司經營脫離泥沼，儘管用盡辦法還是找不到出口，但還是要謝謝在座員工在公司混沌時，一直不離不棄跟著老闆闖蕩，或許是時運不佳，但她認為老闆在識人方面一錯再錯，而且越陷越深，讓坐在台下的總經理吃足了苦頭，才是造成今天公司頹勢的主因。她說老闆所有企業中，最鍾愛的就是安成，因為對這塊招牌有感情，所以會一直將它掛著。老闆最珍惜的是劉總經理，所以所有重責大任都交到他手上，顯露出疼惜之情。
此刻，台下一片寂靜，不知道董娘是事前準備好的，還是剛吃了誠實豆沙包後的即興演出，這一席讓人打從心裡會心一笑的話，無疑是為2019尾牙畫上最閃亮的句點。